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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董伟
如果不是邻近煤矿发生重大事故导致全县全行业停产整顿，梅学石(化名)的小煤矿可能还在给他带来滚滚财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出事矿主一不小心，闹得大家的财路都断了。”言语间，梅学石颇为不满，但是他仍然觉得幸运，因为灾难毕竟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42岁的梅学石跟煤打交道20年了，他最初是给别人打工，后来干中转销售，真正当矿主，是最近两年的事儿。“我现在一年比过去几十年都挣得多。大家都说北京的工资高，但是我几个月到手的钱，足够给你们发一辈子工资。”他这样对记者说。
前年，梅学石拿出所有积蓄四处活动，最终以30万元的成本，承包了乡里一口矿洞的8年开采权，从此开始了数钱生涯。“你不知道，煤的利有多厚！”他神秘地笑了一下，“一个窑，赚百万元以上不算本事，数百万元、上千万元才是正常。靠煤发财的人太多了，我有个哥们儿结婚，光150平方米的房子就买了好几套，而且都在大城市。”而梅的嗜好在高档车上，他有好几辆宝马。
按照他的计算，挖煤的成本的确低。前期主要是挖掘器材、通风设施和运输工具的投入，也就几万元钱。开工后，煤工工资开销是大头。一般的规矩，矿主跟“带班的”(指工头)说好，出1吨煤多少钱，然后由“带班的”负责招人生产。“我给带班的是27元钱1吨，他给下面挖煤的小工是6元钱1吨，其中干运输的更少，只有2.2元到2.4元。”平均算下来，1吨煤他付出的成本也就几十元钱，而现在的市场价在400元钱以上，利润达到百分之几百。“大家都说弄电脑赚钱，世界首富好像一直是个弄电脑的，但是入了这一行，你就知道挖煤不比它差。”
梅学石的矿上有100多个工人，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干。一天下来可以出300吨好煤，如果煤层条件好一点，最多能达到400吨以上。按最低的300吨算，在市场上的售价就是12万多元，刨去消耗，他一天能净赚好几万元。尝到甜头，他就更为严厉地制订规章制度。他给工人的额度是每个人每天6车的任务(一车0.8吨)，超过了奖励，完不成就罚款。平时工人没有假期，也不准请假，如果一个月干不到28天，不管什么原因，一概扣除奖金。除此之外，他坚决“不养吃闲饭的”，坚决“不养干活儿偷奸耍滑的”。他说的“吃闲饭的”，是指按规定煤矿生产都该有的救护队员。当初承包的时候有个救护队，被他解散了，因为“那跟出煤没关系”。
不过，在煤场食物链中，梅学石还不是最高级别的食利者，很多时候，他还必须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给另外一拨人。他的说法是，这一行最大的风险和成本不是可能发生矿难或者给工人发工资，而是疏通上上下下的关系，以便有人随时提供方便。
去年11月，他的煤矿开采证就要到期了(安全生产许可证一直就没有)，如果继续开采就是违法。他到县里去办证，怎么也办不下来。有关人员搬出各种各样的规定，说他的矿不符合发证要求，但是也不来封他的矿。他曾经拿着10万元钱到一位“要紧的人物家”，结果对方把钱留下，什么话都没说。后来，他明白了，证肯定是没法办下来了，但是他的钱也没有白丢：他可以在没证的情况下继续开采。
“这帮人滑着呢，”虽然已经和政府相关人员关系很“铁”了，但是梅学石很清楚他的地位和隐藏的危险。“我现在知道，我的矿确实不符合国家规定，他们不给证是应该的，但是为什么他们对我继续开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因为这种情况下，我始终在他们手心里，始终面临着被查封的可能，因此就得永远给他们进贡。他们吃我不吐骨头，而且没有任何风险。不发生什么事儿，当然大家都是好兄弟。一旦出现塌方爆炸，追究起来，他们就可以把责任全推给我，说我是无证违法开采。”
恰如其所说，那位出事的矿主果然被“采取了措施”，理由就是无证开采。梅学石说，如果可能，他就再干两年，赚足了钱就“走人”。如果实在风险大，就马上脚底抹油，跑。不过，他相信他还能干，“中央的人不能总在这盯着吧，人走了，事儿就好说了，毕竟县乡还有很多大嘴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喂呢。更何况地方上的事儿，没钱没权，你摆地摊都被抓；有钱有人，你干什么都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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