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主动者游戏 中欧贸易摩擦决犹未绝

　　本报记者 柯志雄 北京报道

　　对于魏桥纺织、佐丹奴这些企业的股东们来说，中国商务部部长薄熙来与欧盟贸易委员曼德尔森10小时谈判的成果是直接而又简明的。6月10日晚23点59分，中欧纺织品贸易达成的“最后一分钟协议”给他们带来的是股价的4.6%和1.9%涨幅，但在赵晋平看来，更多的思索留在协议之后。

　　6月13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副部长赵晋平称，此次摩擦解决过程中取得了“巨大的成果”，商务部最大限度地维护了中国企业的利益，但“备忘录只是暂时的，临时性的”。

　　他认为，如果不解决贸易结构等根本问题，摩擦会一再发生，有必要将一些联动的因素放在一起通盘考虑，包括外资政策。

　　“外资政策需要一个长远的构架，应该更多地体现为综合性的政策，与产业政策、地区发展政策联系在一起通盘考虑，这也是我们最近准备着手研究的问题。”赵晋平透露。

　　这个通盘的考虑，包括内外资企业所得税的统一问题，也考虑到目前仍然对外商实施优惠措施和限制措施，“它已经超出涉外经济体制的问题，和国内的投融资政策都有一定的关系。”

　　“主动者游戏”

　　将诸多关联的问题放在一个体系中考虑不仅仅是专家们的思路，同样也是高层殚精竭虑思考的问题。

　　5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举行了第二十二次集体学习，学习的主题是“经济全球化趋势与当前国际贸易发展的新特点”。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主持学习时强调，必须适应经济全球化趋势的新发展和我国改革发展的新形势，进一步树立全球战略意识，积极参与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和竞争，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

　　《瞭望》周刊称，在集体学习中胡锦涛用“四个着力”概括中国在全面提升对外开放水平的当务之急，亦即在当前情况下掌握国际竞争主动权必须破解的四个难题：包括着力转变对外贸易增长方式，着力提高利用外资的质量和水平，着力实施“走出去”战略，着力深化涉外经济体制改革。

　　实际上，中国的对外开放政策，已经从早期的“吸引外资”，转向经贸往来中注重自身变革的“谁主动谁有利”的“主动者游戏”。

　　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认为，高层对提高对外开放水平中把握国际竞争主动权的重视适时、适当。“中国对外经贸增长要考虑对国内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其中关键在于同时把握‘国内’和‘国外’两个市场。”

　　软库金汇融资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温天纳，用“第一桶金”概况过去中国开放中取得的成就，但一味定位在廉价品的“世界工厂”是不足取的。他认为，外商对中国的热情不止因为低成本优势，更重要的是庞大的国内市场。而这个市场的规模只有在劳动者的收入提高后才能变得更大。

　　海关总署6月10日发布的今年前5个月我国进出口数据显示，我国外贸进出口总值达5227.8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23.2%，其中出口2764亿美元，增长33.2%，进口2463.8亿美元，增长13.7%。但在赵晋平看来，由于贸易结构水平尚低，进出口的增长尚不能有效地传导到提高劳动者收入并拉动内需。

　　贸易商品层次低同时带来贸易摩擦以及低贸易增加值下的低收入，赵晋平说，“以内需为主有利于保持经济平稳增长，减少外部经济波动带来的冲击。内需的增长意味着国内消费的扩大、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后者才应该是经济发展最重要的目标。”

　　从这个意义看，对外开放的“棋局”中并不只有引进外资和对外贸易，而需要把国内发展诸方面因素同时考虑进来。

　　开放与区域发展、产业升级结合

　　开局，盘中，收官。走好三阶段才算下好一盘棋。在一些专家看来，进入后WTO过渡期的中国能否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意味着能否固守与扩大开放带来的成果，下好整盘棋。

　　欧盟贸易委员曼德尔森前脚刚走，6月13日，由法国罗讷省服装行业协会组织，8家欧洲顶尖服装企业随即来华访问，行业协会总裁Pierre Jacques Brivet表示，法国设计、中国制造、法国再买回来，最后推向世界其他地方，这对中法双方是非常好的交易。

　　最新数据显示，今年前5个月我国高新技术产品进出口总额达1467.2亿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6.1%。梅新育认为不能被上述数字迷惑，“中国实际所得不过是一点可怜的加工费，与国内经济其他部门关联作用比较小”。

　　让出自己的高端市场，大量同类企业忙着争夺低端产品的微薄利润，在赵晋平看来是最不划算的买卖，“现在的外贸现状是国外的批发商、零售商获益多多，而作为供给方的中国，获益很低。”

　　梅新育和赵晋平都认为，应该把利用外资与区域经济发展、产业升级相结合，按照我国既有产业政策、地区政策鼓励的目标和内容，来确定投资政策。通过引导企业(内资企业和外资企业)开发新产品、提高技术水平，从而提升产业结构。而在这过程中，“平等对待、为我所用”应成为政策的主方向。

　　温天纳认为，很多外资是把低附加值的产品转移到中国，因此，从国家的角度看，真正的政策倾斜应该给予对国内经济有实际作用的投资。

　　“收官”阶段博弈技巧

　　对于此次中欧纺织品贸易达成的协议，赵晋平的分析是，它为十种以外的纺织品服装出口赢得一定的宽松的条件，同时给企业留了余地，但欧盟依然留有很多后着。

　　“我们对欧盟也不能寄予过高的期望，虽然它承诺了要克制使用特限条款，并不意味着它会完全停止使用。”赵晋平认为，如果其他品种出现比较高的增长。欧盟同样有可能会使用“特限条款”。即使不用“特限条款”，在过渡期后，还可以用反倾销或者特定商品的过渡期保障机制，也就是所谓“特保条款”，对中国进行限制。

　　在此次案例中，赵晋平看到的经验是，要有预见性，保持主动，而且在全盘考虑的基础上计算获益，在一些情况下可以适度地采取一些灵活的措施，要有综合的考虑，“在局部的问题上可能有一些利益上的损失，但只要总体上我们是获益多的，就是应该采取的策略。这些在这次中欧协商—对话—形成备忘录的过程中都已经反映出来了。”

　　从这个角度看，近期的中欧谈判也可以看作中国履行入世承诺、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的一次成功演练。

　　赵晋平认为，接下来需要进一步考虑的是，通过寻找一些有共同利益的伙伴，提高利益集团在整个贸易规则制定博弈中的影响力和权威性，“比如我们可以通过建立自由贸易区，通过区域合作的方式，共同去应对国际上的一些贸易争端和摩擦”。

　　利益计算并不仅限于贸易谈判或引资当中，在原材料进口以及当前似已形成共识的“走出去”战略上同样需要。温天纳去年曾帮助一个上海的国企寻找海外投资的机会，“现在很多国外的企业对中国要价很高，我们付出高于市场的价格买二、三流的企业并不理性。”

　　梅新育认为，在商言商，一味强调“走出去”并不符合经济规律，国际贸易自由化的进展使得不少企业无需借助对外投资规避贸易壁垒。典型的就是纺织服装行业对外投资，虽然美欧挑起了对华纺织品特保争端，“但毕竟我们进入了后配额时代，出口比以前还是自由多了，所以中国纺织服装企业在海外投资、纺织服装劳务输出大幅度收缩。此外，国内投资环境改善较快，到海外去未必能够赢得同样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