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压下的人民币汇率

　　人民币汇率调整前，中国必须有稳定的宏观经济环境、健全的市场机制和健康的金融体系，而金融市场化的完成还需时间

　　文 | 程喆

　　人民币究竟该不该升值？5月17日，在北京举行的《财富》全球论坛上，高盛(亚洲)公 司的副董事长肯尼思柯蒂斯 (Kenneth Courtis)为此和摩根士丹利的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争论不休。肯尼思柯蒂斯情绪激动地表示，人民币应该升值5%-10%，而斯蒂芬罗奇则认为，人民币该不该升值应当由中国而不是美国说了算。

　　当经济问题上升到政治层面，除了政府，没有人知道具体时间或者方案。实际上，中国自2003年上半年以来就在一直不停地使用包括公开市场操作、差别准备金制度、调整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等各种货币政策努力缓解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关于推进汇率体制改革的动作又在国际资本的投机压力和美国国会施加的政治压力下显得步履维艰。

　　“世界需要中国担负起大国的责任。”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亚洲)首席经济学家陶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猜测具体时间。他表示，汇率调整取决于中国政府的政策取向。但他和其他经济学家坚信，至少时机已经逐步成熟。

　　“人民币升值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高盛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梁红说。

　　央行意志坚定

　　5月18日，外汇市场平静如常，对人民币升值作出的预期再度落空。

　　“通货膨胀的压力可能正在减弱。”央行行长周小川在出席《财富》论坛时表示。随后，他在“了解中国资本市场”的分论坛上指出，由于中国政府现有的管制，即使汇率调整也不会马上对资本市场产生直接影响。

　　周小川的讲话凸显央行对经济全局的掌控。央行主管货币政策工作的副行长吴晓灵此前亦于“五一”前夕在日本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一方面表示中国已为外汇改革作好技术性准备；一方面指出，海外关于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和做法反而有可能推迟人民币升值，强调改革方向并非在外部压力下进行。

　　美国参议院于4月7日以67票对33票通过了一项修订条文：假如中国不在六个月内调整人民币汇率，美国就应在贸易方面对中国产品实施报复性关税的法案。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也很快抛出应尽快让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的观点。

　　事实上，从2003年2月的西方7国财长会议开始，央行就已开始面对来自西方的人民币重估压力。

　　2004年10月，央行行长周小川和财政部长金人庆首次受邀参加G7会议，这被看作是要求人民币升值的鸿门宴。周小川当时称，中国在诚心诚意推进汇率制度改革。而时任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的郭树清亦在当年的一系列内部讲话中提出，人民币升值可能对出口、外资和就业的影响有限。这显示了央行态度的微妙变化。

　　可以确定的是，央行意志显然不会在每年上演的中西人民币汇率推手中落于下风。人民币汇率调整前，中国必须有稳定的宏观经济环境、健全的市场机制和健康的金融体系，而金融市场化的完成还需一段时间。

　　“任何政府都有权决定什么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5月16日，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北京举行的2005里昂证券中国投资论坛上，就美国在人民币问题上向中国施压表态。

　　敏感的市场

　　尽管央行意志坚定，但市场的敏感和脆弱无不透露着热钱对人民币升值的狂热预期。中国一季度出现的大规模贸易顺差给了世界更大的想像空间。

　　根据海关总署的统计，2005年一季度，中国出口1558.9亿美元，增长34.9%；进口1393.1亿美元，增长12.2%；累计实现贸易顺差165.8亿美元。

　　吴晓灵在日本承认，再度出现的经济过热加大了贸易摩擦和人民币升值压力，随之而来的升值预期也使得企业在一季度加速出口，放慢进口。这些投机性热钱不仅制造了巨大的金融风险，而且从外部环境上“挟持”了中国的汇率政策。

　　QFII(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的表现也让人担忧。尽管2005年年初，瑞银(UBS) 集团中国证券部主管袁淑琴在上海声称，瑞银管理的QFII账户并未投机人民币，但截至2005年1月，QFII们管理的31.16亿美元账户中，仅有31%投资于A股市场，32%的资金未用于投资，正以现金身份躺着睡觉。

　　里昂证券结构性产品研究部主管Fraser Howie认为，这些正是热钱豪赌人民币升值的筹码。虽然QFII们经常抱怨，40亿美元的额度不够用；但显而易见的是，“QFII并没有某些人说的那样热衷投资中国股市。”

　　在这样的背景下，QFII额度又将扩大。国家外汇管理局资本项目管理司司长邹林在4月表示，QFII第一阶段的40亿美元额度在4月已经用完，扩大QFII额度的申请已经提交，目前正在等待国务院批复。Fraser Howie相信，如果额度扩大到100亿美元，“到那时，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将空前加大。”

　　周小川对此表现得并不紧张。他在 《财富》论坛上指出，QFII对于资本的流动和平衡影响有限，对于那些押注人民币升值的QFII投资者：“我想进一步了解他们想把这些钱怎么办。”

　　市场对人民币币值重估的高昂预期在央行的坚定态度前，显得极为敏感。5月11日，人民日报英文网站误译了一篇中新社的文章并将其在网上发布，这篇既未标明作者姓名、也未注明消息来源的文章声称，中国将在此后一周中美经济官员会晤后宣布人民币在一月内和一年后分别升值1.26%和6.03%。在彭博社以标题新闻形式转载此文后，美元汇率迅速大幅下挫，全球外汇市场在几分钟内出现了20亿美元左右的交易额。

　　事实上，由于中国在全球贸易平衡中的重要作用，目前大多数亚洲国家的货币都非正式地盯住人民币。因此，中国在人民币汇率管理体制方面的任何举动，都会引发区域性与全球性的币值重估大潮。

　　改革步伐稳健

　　5月18日，外汇市场推出了8种外币间的汇率交易，同时试点外币间的做市商制度。德意志银行中国区董事总经理兼中国全球市场部总裁高峰指出，新的外汇交易系统提供集中清算和更加透明的报价，这将有助于中国实行更加灵活的汇率机制。

　　这是汇率机制改革的最现实手段。除此之外，相当一部分投机人民币升值的热钱进入了房地产市场。但随着中国宏观调控的展开，房地产的前景已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亮丽。接下来是中国银行系统改革。“由于存在值得警惕的坏账比例，中国的经济一定会受到币值浮动的影响。” 汇丰银行企业银行、投资银行和资本市场行政总裁欧智华(Stuart Gulliver)指出。5月18日上午，国家开发银行行长陈元亦在《财富》论坛的“中国银行业改革近况”主题大会上表示，在银行业改革完成之后，才能把人民币兑换完全放开。

　　从海内外机构为人民币升值纷纷拟订的方案可以看出，这已经成为市场共识。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师马骏建议中国参考实际汇率以决定中心汇率的中长期走向，短期内只需缓慢改变中心汇率的水平。市场普遍认为，人民币只可能小幅升值，并严格控制浮动区间。

　　“如果人民币重新定价，已经过热的也许会更加过热。”欧智华在《财富》论坛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