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左右了5月汇市

　　本报记者 马宜 北京报道

　　即使是整整七天的长假，也未能将人民币汇率的博弈稍稍降温。五一过后，关于人民币汇率，依然是消息四溢，充满激动和等待。

　　自2003年2月人民币汇率问题被首次提出后，两年多以来，在经济学家、各主要货币国 家政府官员以及银行分析员的“争辩”后，人民币汇率机制的调整应该已成必然。惟一不确定的是细节：何时调？如何调？调多少？

　　而在调整的前夜，一切都存在未知数。

　　现在，汇率问题就如同一幕正在编导中的戏剧，各方利益正在努力争取自己的角色。国内很多的外汇交易员都认为，人民币汇率问题已沦为国际炒家的“消息工具”，引导着国际汇市曲线的上下波动。

　　目前，尽管国内汇市美元的加权平均价依然“坚挺”地维持在8.2765，但日成交额却在稳步上升。五一后开市的几个交易日，美元成交量一直在16亿到17亿美元的高位盘旋，并在5月12日达到了22.6亿美元，超过了去年10月12日21亿美元交易额的历史最高记录。

　　下一个版本

　　上周四，一位长期在中国银行北京分行门口“上班”的“黄牛”面对记者的询问说：“不是5月18号人民币升值吗？”他的消息是最近盛传的一个版本。而这样的版本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内，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从4月中旬开始的美国政府不断施压到周小川在博鳌讲话所引发的种种遐想，各种消息的博弈在4月29日的外汇市场得到了激化：这天，外汇交易中心报出了8.2700的“惊人低价”。对此，有人解释是交易员误操作，有人称可能是央行打算调整汇率前对市场反应的一种试探。由于被人们普遍认为是一个出台政策的理想时间，“五一假日期间人民币升值”的消息不胫而走。

　　在谣言不攻自破后，各种升值预期马上又找到了另一个良辰吉日：5月18日，外汇交易中心推出8种外币对交易的那天。

　　而就在5月9日，长假过后的第一个星期一，中美之间第四次，也是今年第一次就人民币汇率问题在华盛顿进行磋商。会后，美方表示中国朝更加灵活的汇率机制更近了。这使得各方人士对人民币汇率调整的预期再次高涨。

　　在随后的5月11日，一条貌似官方的消息突然间将所有人的神经拉紧，并由此引爆了国际汇市一阵小小的骚乱。

　　当天下午四点钟，当记者致电一位中资银行的国际市场操盘手时，他在电话里匆忙地对记者说：“现在非常非常忙。”并又神秘地加了一句，“人民币下周可能真的要升了”。

　　这一天的慌乱始自《人民日报》英文版的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言之凿凿地表示人民币汇率将于下周升值，甚至指出了具体的升值区间。

　　消息出来后，美元对日元应声下跌。到16：45，美元兑日元的比价已经跌到了105。但随后路透社就公布了人民银行某高级官员的辟谣。到17：00的时候，行情又恢复了。

　　事后，《人民日报》证实这个消息是一名实习记者根据国外媒体编译的。

　　在国外某知名投行发给国内一家银行外汇交易员的电子邮件中，记者看到这条消息的网站链接是源于一个国际汇市交易员经常聚集的聊天室。当记者致电这位地区总部位于香港的外汇交易员时，她不愿就中国的汇率问题表示任何看法。

　　巧合的是，就在第二天，5月12日的央行网站上公布了央行副行长吴晓灵在4月27日接受《日本经济新闻》评论委员的采访。在公布的部分采访内容中，吴提到，“央行目前已在技术面上作好进行汇改的准备，中国希望自行决定松绑人民币紧盯美元政策的时机。如果不是美国造成这样的施压环境，改革或许比大家预测的还要早实现。”这是中国政府层面就汇率问题的最新公开表态。

　　在同一天外管局召集7家国内银行的内部会议上，外管局一位司长对与会的外汇交易负责人说：“你们要向外界多做做宣传，不要把5月18日外币对交易平台的推出和人民币升值搅在一起。”

　　这一天外汇市场的美元交易额由前一天的17.2亿美元一下涨到历史最高点，22.6亿美元。

　　消息博弈的动机

　　但市场主要交易银行并不认为22亿美元的交易量是“巨额放量”。

　　“外边看到的和里边的实际情况完全不是一回事。真正市场中的人不会就汇率问题进行炒作，而那些非市场成员反而会揪住这个问题展开丰富的想象。” 一位国有银行的外汇交易员对记者说。

　　“人民日报事件”被国内交易员形容为汇市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

　　“为什么消息是下午四点钟出来？《人民日报》看起来好像很官方，但为什么却出自英文版？”一位交易员反问记者。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钟恰好是欧洲早盘开市的时间，这明显是某些国外交易员为炒作某种货币而恶意制造出的假新闻。”这位交易员接着解释。

　　外汇市场通常是围绕一些数据或消息进行轮番炒作，而人民币汇率前景的不确定性只是他们这次炒作所利用的一个工具。

　　“目前在香港和新加坡的人民币NDF市场大约为贴水4700到4800点，离2003年10月的最高点5000点已经相差不远了。炒家们都希望人民币的汇率可以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一位交易员对记者说。

　　至于人民币到底会升值多少，在最近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国际投行美林、高盛、摩根大通分别预测人民币的升值幅度为10%、5%和7%。

　　“并不是简单的调整人民币汇率就可以了，而是汇率机制的变化，所以外国一些投行依据市场数据所得出的人民币应该升值多少根本就是不适用的。机制的调整是需要考虑很多政治因素的。”一家银行的外汇交易高级经理对记者说。

　　他也认为人民币汇率的问题正在被一些炒家利用。

　　同时，业内一位分析师指出，除了利用人民币汇率的各种消息在亚洲NDF市场兴风作浪外，国内一度几近失控的房地产市场也是众多境外资金寄予厚望的乐土。而这个因素，也是极力推动人民币升值的重要力量。

　　此间舆论普遍认为，国内房地产市场是热钱流入的最主要聚集地。

　　此前央行一位官员曾向记者透露，人民币升值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将房地产市场的投机热度打压下来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工作。

　　事实上，大家对这个问题已经达成共识：如果我们不主动将房地产先降温就升值，海外资金马上就会获利外逃，这就会重蹈日本和香港的覆辙，即升值——热钱套利后外逃——房地产市场价格急剧下跌——泡沫破裂，结果是主要由银行进行资金支持的房产商大量违约，导致银行的巨额坏账，本来已经是中国最大金融问题的银行坏账是绝对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连锁反应的。

　　一个月以来，国家宏观调控的大棒已经聚焦于房产市场，通过房产大幅升值而获利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而境外投机资金是有机会成本的，人民币汇率不能如愿尽快升值自然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

　　中资银行的使命

　　事实上，对于中国的外汇市场，还有更严峻的问题需要考虑。

　　“对银行来讲，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风险并不是汇率风险，而是信贷风险，”一位国有银行的外汇交易负责人对记者说，“即使是国外银行，信贷风险也要占到银行整个风险的80%，而国内银行更是超过了90%。”

　　但即使对汇率风险如此超然，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人民币汇率真的出现波动，中资银行目前可以做的事情也并不多。

　　“由于监管机构的限制，外汇市场可用于规避风险的衍生产品几乎没有，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外汇敞口。”几乎所有中资银行的外汇交易员都抱有相同的看法。

　　但在采访中，几家大的外汇交易银行只承认减少敞口是目前在国内惟一可以利用的一种避险方式，但对于实际操作，他们似乎并不着急。甚至有交易员信誓旦旦地对记者说今年的操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一位国有银行的交易员也对记者承认，他们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在有步骤地在外汇交易中心增加卖盘。

　　而最近一段时间内，外汇市场美元交易量的逐步上扬也许可以证明这一点。

　　5月12日上午，外管局召集部分商业银行的外汇交易负责人开会。参与银行为目前在外汇交易中心可以做远期结售汇交易的四家国有银行和交通、中信、招商三家股份制商业银行。

　　“会议主要是讨论外汇市场建设，”一位参会者向记者透露，“尽管这次内部会议并没有提出什么特别的务实建议，但外管局官员称今后要不定期地召集主要银行对外汇市场建设进行讨论。”

　　“在目前的中国外汇市场，如果汇率真的出现波动，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工具可以防范。而且，外汇市场还有这么多需要改进的问题，怎么可能说升就升呢？”一位参会的交易员对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