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开发的能源机遇

新疆鄯善县吐峪沟村，月产原油2000吨的油气田的开发，带动了该村的经济发展　　高昌明／图

　　□本报见习记者　肖华

　　-在能源短缺的背景下，西部开发将走出政策扶持时期，成为市场的自主选择

　　4月5日，曲水流觞，雁塔灯明，在西安南郊大唐芙蓉园，陕西省政府副秘书长梁和平宣布第九届中国东西部合作与投资贸易洽谈会(以下简称西洽会)即将启幕。

　　大唐芙蓉园是个仿唐园林，实际上还没正式开园，在这个到处还飘着油漆味的地方召开新闻发布会，透露出西安梦回大唐的急切心情。那时候西安盛极一时，商贾如云。而如今，这里只有在西洽会期间才会众商云集，出现难以打到出租车的热闹场面。

　　一年一度的西洽会1997年开始，当时只有4个省市参加，到今年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云集国内24个省(市、区)以及海外40个国家和地区，共10万客商的大型会议。显然，西洽会不仅承载着会议东道主陕西的复兴渴望，也寄托着整个广阔西部炽热的繁荣之梦。

　　今年的西洽会上，西部地区将如何寻找机会？他们能否如愿？

　　能源短缺提供发展良机

　　不论是新疆、陕西，还是内蒙古、青海、四川，在今年的西洽会上，西部省区都不约而同地打出了能源大旗。

　　在各省市区印制精美的招商项目册上，能源化工、农业加工与旅游，是普遍的三大块内容。其中能源化工往往位置最前，项目最多：宁夏将此作为“1号工程”，青海首次将石化列入目录，新疆甚至专门制作了单独的一本石化项目册，提出到2010年要使该类工业增加值占全区工业比重一半以上。而在往年，这些地区的招商项目大多以农业为主，去年则是争相要建电厂。

　　“看起来，在能源短缺的背景下，西部开发将从政策扶持时期走到市场选择的新阶段。”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经贸委副主任郝雅风说。在一部分与会代表看来，这可能是西部真正崛起的开端，因为昔日一心要政策要拨款的西部，已经开始尝试用市场化的思维来寻找自身不可替代的优势所在。

　　“这些年来我明白了两件事，”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西部经贸官员说，“第一个共识是，政策优势并非西部的长久优势和绝对优势，随着振兴东北、尤其是中部崛起的提出，这些优惠将逐步弱化。”

　　“第二点是必须知道我们有什么东西是人家最想要的，也就是西部的核心竞争力，”这位官员说，“这不是坐在家里就能想出来的，而是从市场上找出来，是一次次失败碰出来的。”在他看来，前几年西部补偿贸易留下的许多烂摊子、磕磕绊绊的订单农业、建得太多的发电厂等等，都是寻找过程中的“学费”。

　　去年以来，一个新的契机出现了。国内经济飞速发展，煤、电、油全线告急，“只要是能涨价的环节都涨了”，许多工厂、企业不得不西进找原料，也有许多嗅觉灵敏的商人西进采矿、贩运。这些东部的生意人让西部人猛然意识到最值钱的东西就埋在自己脚底下。

　　陕西省北部榆林市，号称“中国的科威特”、“能源第一市”，拥有8大类48种矿产资源，占内地能源矿产总量的1／3，是西电东送最大的火电基地、西气东输首供气源地、西煤东运最大生产基地。但就是这个每平方公里土地就蕴藏着10亿元地下财富的地方，直到2003年财政收支才实现建国以来第一次平衡。

　　榆林市政府一位代表告诉记者，这两年他明显感觉到那里多了许多外地人，不断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找他打听买煤、挖煤的事情，那些人听说一吨煤只卖60元时通常大吃一惊，因为在广东等地的价格已经突破500元。

　　东部人带来了丰富的信息和市场的理念，逐渐渗入并改变着闭塞的西部。据说新疆一位哈萨克牧民听说家门口那些掀进炉子里就能烧的“黑黑的土”能卖大钱时，第一反应就是问：“挑到哪里去卖？”记者在西洽会上遇见的一位内蒙古房地产商则圈了十几口天然气井，尽管目前除了用其中的两口供应全旗居民用气外，尚未找着做工业的“下家”，但他嘿嘿笑着表示“先占着资源再说”。

　　与牧民、商人的直觉判断一致，西部官员也将经济增长的动力点放在了能源上。“从地图上看陕西是一个跪朝西北的兵马俑形象，”陕西省副省长朱静芝在新疆代表团新闻发布会上说，“的确，在市场经济的情况下，陕西经济增长点就在陕北，在能源重化工基地。”

　　掘金之难难在哪里

　　不过，知道黄金的价值跟能否让黄金实现价值并不是同一回事。在西部，迎头遇上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将这些“傻大黑粗”的固体、或者是更难对付的液体、气体运出去。

　　1999年以来国家投入巨资修建的交通网在这个时候显出了特别的意义。它们在一度车辆寥寥饱受争议后日渐繁荣。一位新疆老板自此对他曾斥之为浪费的高速公路有了新的认识，“时间就是金钱啊。”他刚开始做油脂生意，六台车日夜奔驰，多出一车货就多赚好几千。而在数年前，这些耗资不菲的高速路上只能够偶尔见到飞驰而过的小汽车。

　　对于西部来说，交通网是西部连接外界的血管。在本次西洽会上，为了打消投资者对交通的疑虑，各级官员经常亲自上阵指着地图为客商解说当地的交通状况。四川省井研县常务副县长张学伟干脆将主要干道图印在名片背面，并且细致地标明每段路的具体公里数。

　　然而有目共睹的是，尽管日益改善，运输依然是一个短期内难以解决的瓶颈。湖南某锌厂的王先生就遇到过这样的麻烦，去年11月，由于铁路集中运力运煤，他的3车皮锌在火车站站台上足足堆了1个月。并且在运力紧张的情况下，铁路运输又通常要先保障大型国有企业的需要。记者了解到，在榆林，铁路运力通常先用来保障神华集团的煤炭运输，从这里到广州每吨运费约为200多元，其他煤矿大多依靠公路，运费抬高到400多元。神华集团是中国最大的煤炭开采企业，国家级集团公司。

　　在新疆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雷以亮看来，改变这样的状况，一个重要的方式是就地加工，减少每年3500万吨出疆物资中“原字号”的含量。这种思路在西部地区的各政府已成为普遍共识。陕北能源化工基地一位省级官员常常喜欢给企业算这样一笔账：一车30吨的原煤运出去约赚1500元，也就是一块汽车挡风玻璃的价钱，利润很薄，而去年下游化工产品价格大涨，同样一车30吨，利润相差在几倍以上。

　　推动西部地区发展化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上游产业难以进入。比较宽松的是煤炭等矿产资源的开采，目前基本是谁先打报告谁开采，但石油、天然气方面的状况就很不相同。它们的勘探、开采权基本掌握在中石油、中石化手中，除陕西省外，西部其他各省市区基本无法自行开采。

　　于是本届西洽会上，化工成了最热门的词，而综观洽谈会的签约成果，煤化工成果颇多，仅陕北能源化工基地中榆横、榆神两个煤化工基地，就分别得到神华集团与南非萨索尔1000万吨煤液化、陕西煤业与安格鲁240万吨甲醇制烯烃等4个大项目。

　　而石化项目尽管呼声最高，达成意向的却寥寥无几。不过，一位新疆经贸官员认为，石化在新疆只是刚起步，2004-2010年的发展规划制定不过数月，甚至许多地市政府都还不清楚。“好戏还在后头呢。”他说。

　　栽花与插柳

　　尽管在能源紧缺的大背景下，市场需求与资源富饶的西部地区之间，出现了某种契合，但是双方能否顺利对接，仍然面临不少挑战。在西洽会上，可以看到二者的需求之间依然有着不小的偏差———西部普遍对外资寄予厚望，而对西部饶有兴趣的，却偏偏是东部的民营资本。

　　对外资的热望，西洽会上随处可见。4月7日上午举行的中日、中韩等企业对接会，个个场馆均爆满，一些外资投资公司摊位前甚至有国内企业排队等着将项目简介递过去。而此前一天下午，在相同场馆举行的中国非公有制企业项目对接会却门可罗雀，例如机电化工类所在馆自始至终未超过10人。

　　不过，尽管西部有心栽花，但这种“单纯的热情”有时候令外资企业哭笑不得，比如日立集团收到四份风痛贴的项目介绍，还有许多外资收到了养蜗牛的招商计划书。

　　而中间人才的储备不足，也拉开了西部与外资之间的距离。典型的例子是，4月6日举行的中国-克罗地亚对接会上，翻译的缺乏使得双方企业难以充分交流，前来寻访鞋服制造厂的彼特·索沃与一位手持服装产品宣传册的西部官员就只能交换了个Email。“有些遗憾。”彼特·索沃说，他是克罗地亚Dalmatia省企业家联合发展协会会长。

　　另一个令外资颇为不解的现象是，拿着项目前来谈判的大多是政府官员而非企业家。当听说有的代表团号称“40个官员服务3家企业”时，一位克罗地亚贸易商半天没说出话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外资———尤其是那些规模庞大的能源巨头———进入西部往往是通过政府，在后者推荐的几家大企业中选择合作伙伴。例如英美资源集团在阔别中国市场十余年后，就是通过陕西省政府从中搭桥，最后与陕西煤业集团一起进驻陕北能源化工基地。

　　有意思的是，尽管西部最盼望的并非东部民资，但记者恰恰感受到了民资西进能源业的热情。在陕西，陕北煤矿、油井都出现了浙江人的身影，陕南则有福建人采矿、选矿，更有不少人开始投资建厂生产天然气管道、炼油设备。西洽会上，陕北能源化工基地的展台前不时有人索要材料，自掏腰包主动从浙江赶过来的张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是一家五金件厂的老板，自称对矿业几乎一无所知，但是近来却一直在琢磨着到西部投资能源业，因为“那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赚钱的”。张先生说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许多人都有类似想法。

　　至于迟迟未能行动的原因，记者了解到，他们普遍担心两个问题：在西部如何形成产业集群，以及如何保障投资环境的安全。

　　“西部投资环境现在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多了，”4月6日，井研县副县长张学伟说，“大企业就是当地财政支柱呀。”至于如何形成产业集群，他举出井研规划的盐化工园为例。在数位院士一同规划的该工业园中，一条龙涵盖了从最初的盐卤，到最后的种种产品。不过这毕竟只是设想，在产业链条尚未形成之前，入驻企业依然需要自行寻找上家和下家。

　　然而，当上海商人郑老板表示出对盐化工项目的浓厚兴趣时，一个难题又出现了，井研的招商项目中资金门槛最低也得一个多亿，而郑老板顶多拿得出5000万，他当即表示回去找人合股或者想其他办法融资。“能源化工需要的投入远非轻工业所能比，民营资本的承受力有待考验，”张学伟说，“即使资金解决了，技术也会是接下来的问题。”

　　郑老板的难题对许多希望投资能源业的民营企业来说具有普遍意义，他们的投资额度大多在3000万-5000万左右，不过在许多人看来，他们更大的问题还是在于观念。在郑老板们担心资金规模时，澳大利亚CFI金融投资国际有限公司西安代表处的郭先生也在为自己的业务发愁。他告诉记者，公司主要是为私营企业提供融资服务，可是代表处开设3年来尚无成功案例。连续两年他们都参加西洽会，可前来咨询的大多是招商局官员，偶有私营业主上前攀谈，也总是满脸写着不信任。

　　看起来，民资进入西部能源业还会有一段艰难的过程，不过浙商张先生乐观地认为“有利润就会有行动”。西部开发的市场化之路或许将从此启程，令人充满期待的是，它将如何波澜壮阔次第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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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洽会签订投资项目1186个

　　据新华网消息：4月9日下午，第九届中国东西部合作与投资贸易洽谈会闭幕，陕西省政府副秘书长梁和平通报说第九届西洽会达到了预期目标，取得了圆满成功。本次西洽会初步统计，共签订投资类项目合同1186个，总投资额919.81亿元。其中利用外资项目合同131个，总投资额18.65亿美元，引进外资13.27亿美元；签订国内横向联合项目合同1055个，总投资额765.60亿元。

　　本届西洽会注重投资洽谈实效，利用外资项目合同总投资额比上届增长39.4％，其中外资额增长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