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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分会”遇上“协会”
一个民间行业组织的故事
见习记者 喻人旺
北京报道
“春天来了，但未来的道路上仍充满鲜花与荆棘。”
3月19日，在中国信息协会市场研究业分会简称“分会”组织召开的第四届中国市场研究行业双年会上，“分会”会长、中国传媒大学教授柯惠新如是评价当下中国的市场研究行业。
作为一个民间自发形成的行业协会组织，“分会”在加强行业自律、行业交流，促进行业发展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得到了业内肯定。然而，“分会”的前途仍机遇与挑战并存。
“现在市场研究业又有了一个行业协会，它对‘分会’的发展会带来什么影响，我看不清楚。”“分会”会员昆明田野调查与咨询公司总经理文剑武对本报记者说。
文所说的“又一个”协会，指的是2004年4月由国家统计局发起成立的中国市场信息调查业协会(简称“协会”)。“协会”的政府背景和一级协会的身份，让只有二级协会身份的“分会”这个民间组织感受到了生存的压力。
“一开始，‘协会’准备把‘分会’整体收编。”“分会”的秘书长何建新告诉记者。但一年过去了，两个协会似乎仍相安无事。
相继诞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的市场研究行业伴随改革开放发展起来。从宝洁等跨国消费品公司进入中国初进行的市场调查，到今天2000多家专业市场媒介研究公司，市场研究行业也仅仅走过二十年。
柯会长介绍说，我国内地的市场研究额已经上升到2003年的32亿元，从低端的单一采集业务，发展到提供中高端的研究和咨询服务，从北京、上海、广州等少数大城市，发展到全国性的调查咨询网络。同时，一些省级统计局，纷纷成立调查中心，政府部门在市场方面的投入也在增多。
“随着行业的不断发展，行业的组织化程度也有新的提升。”零点公司总裁袁岳告诉记者，“既有民间自发形成的自我服务，自我教育、自我培训的‘分会’，也有以省、市、县各级统计部门的调查队等咨询服务中心为主体构成的‘协会’，它代表了政府协调一个行业组织的力量。”
“现在两个协会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何建新这样评价目前两个协会的现状。
“严格来说，‘分会’的性质是一个民间商会，隶属国家发改委的中国信息协会，后者并没有干预‘分会’的日常管理和工作。”何建新说。
“‘分会’成立后，在会员工作、公关、技术培训、海外交流、行业自律、权益保障等方面，按照民间组织的自我管理、民主决策等原则，克服经费、人员等困难，做了相当多的工作，最大限度地维护了企业和全行业的利益，促进了行业发展。”
而国家统计局副局长、中国市场信息调查业协会会长朱向东，2004年4月8日在“协会”成立大会上讲话时说：“自90年代末期开始，从业机构和有识之士经过多方努力发起了相关的行业性组织，参考和采纳一些国际性的从业标准和质量准则，并且开展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但由于这种行业组织对从业机构缺乏有效的监督和检查机制，同时也由于这个行业进入门槛较低，使得从业机构和人员素质参差不齐，行业内的竞争过度，出现了一些有待解决的问题，整个行业的诚信面临着很大的考验。”
既然成立了“协会”，那么“分会”又如何应对呢？
“从‘协会’酝酿成立，我们就开始参与，起初的确有直接并到‘协会’的想法，现在我还是‘协会’的副秘书长，‘分会’的会长和常务副会长也是‘协会’的副会长。”何建新笑着告诉记者，“但是一年下来，发现很难融合，我们这种民间组织的运作方式和官办型行业协会的体制存在很大差异。”
尽管如此，“分会”还是继续寻求着与“协会”合作。何建新介绍，他们原本计划在去年年底召开中国市场研究行业双年会，并推出一项旨在规范行业行为的各地代理执行质量评估活动，因为希望能以“协会”的名义主办，而推迟到今年三月，但多次协调后最终也没有得到回应。
“或许我们根本就是两个行业，一个是市场研究业，一个是市场信息调查业。”何建新笑着说。
不过，朱向东在“协会”成立大会上的讲话中曾明确指出：“市场研究、统计信息咨询和行业信息服务构成了市场信息调查业的主体。”
一位江西某市场研究公司总经理则认为，“协会” 成立后，全国的统计系统都成了它的会员，“协会”面临处理他们和民营企业会员之间利益协调的问题。
“协会”秘书长吴士辉认为，在我国社团组织管理现状的背景下，能够批准成立一个一级协会是所有市场研究业从业人员的幸事。“‘协会’的成立搭建了一个更高层次更加广阔的平台，必将为行业的发展发挥积极的推动作用。”
“‘协会’是大家的协会，是自己的组织，‘协会’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就是要维护业内从业机构和人员的利益，把行业做大做强。而且，‘协会’拥有丰富的资源，国家统计局对‘协会’的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今后要最大限度利用政府资源，最大限度降低政府的色彩，为行业发展提供有利的条件。”
目前，“分会”和“协会”仍在各自运转：“分会”制定了64条的市场研究行业规则，“协会”也在2004年年底公布了中国市场信息调查业自律公约；“分会”的会刊“市场研究(网络版)”因为没有刊号，一直无法公开出版，而“协会”则通过河南省统计局办有一份刊物，名字就叫《市场研究》。
事实上，目前“分会”的会员已由200多个锐减至八十几个。在2001年“分会”成立时，国家统计局副局长参加，各省统计局及三大调查队都派人出席，然而，今年的双年会，只剩下了河南、湖南、山东三个省统计系统的代表参加。
权威匮乏之辩
在第四届中国市场研究行业双年会上，成都马思诺调查咨询公司的总经理李浪向“分会”建议，应该在各地设立分支机构，以利于区域平衡。
何建新秘书长回答，“分会”本身是一个二级协会，不允许再设立下属分会，只能通过增选常务理事的办法来开展更多的区域性行业推动工作。
合肥和信市场调查公司的李秋东则认为，针对目前市场研究行业进入门槛低，互相压价的恶性竞争的情况，“分会”应当积极与政府有关部门协调，借鉴建筑行业的资质管理制度，提高行业准入的参考标准，同时制定行业指导价，规范市场。
对此，何建新认为，企业对“分会”的期望过高。作为民间行业协会，在目前的环境下，很难做到这些。
清华大学NGO研究所副所长邓国胜博士认为，这恰恰是“分会”的资源性、权威性不足造成的。“这等于是叫二级协会去做一级协会的事情。”
他介绍说，我国的行业协会在规范本行业时，权力来源大概分三种情况：一是由法律赋予权力，如全国律协；二是由政府授权、委托，如大量的从政府行政部门转制而成的行业协会；三是由会员契约形成的能代表全行业，具有权威性的组织，如著名的温州打火机协会等。不然，很难对整行业形成规范效应。
目前市场研究行业在国内还属于新兴产业，仍没有适当的“行业准入”制度，也缺乏相应的规范，低价的恶性竞争造成市场信息的采集和诠释不准确，不遵守行业规则和标准、作弊和弄虚作假屡有发生，公众对市场研究行业信心在流失。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杭州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在中央电视台公开表示从来不相信市场调查。
“这种无序竞争造成的混乱，已经危害到了行业利益。”湖南省统计局民意调查中心负责人梁乃文告诉记者，“由于缺乏规范，企业受利益驱动，为一些境外的客户做市场信息采集时，甚至涉及到了国家机密，行业内的惩罚机制还没能建立起来，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行业组织。”
而对于“分会”来说，以上问题的出现既是成立的原因之一，解决这些问题也是成立的目的。
但与全国2000余家专业市场媒介研究公司的规模相比，“分会”最多时也仅仅有200多家会员，目前只剩下八十几家，尽管旗下仍聚集了大多数行业内的龙头企业，但要保持在全行业的影响，显然不能仅限于会员本身。
在此次双年会上，“分会”推出了全国十佳代理、分项优秀代理、各省优秀代理的评选活动。这项各地代理执行质量评估活动在全行业展开，而不局限于“分会”的会员范围，获得优秀的代理公司也与是否“分会”会员没有任何关系。
“双轨”并行？
“‘分会’成立的时间相对较长，有它的可取之处。”梁乃文对记者说。
何建新告诉记者，“分会”成立之前，是一些市场研究公司和高校等研究机构自发形成的一个类似沙龙的联席会，彼此交流情况。其后，大家感到有必要成立一个组织，并于1998年召开了首次行业会议，成立了全国市场研究协会筹备委员会，并按照相关法规要求找到行业主管单位国家统计局，希望得到它的同意，在民政部注册一个全国性的行业协会，但未能如愿。
经过努力，最后在2001年2月，经民政部批准，以“中国信息协会市场研究业分会”之名成立。“当时，我们是‘精神为之一振’，终于有了自己的正式组织。”
对此，“分会”的主管部门中国信息协会的副秘书长苏涛深有体会。他介绍说，当时，10家市场研究业的龙头企业希望能在中国信息协会下成立分会，他们对于这种由下而上的企业自发形成的民间组织还有个接受过程，最后决定把“分会”作为一个试点。从1997年提出动议，到最后经过发改委、民政部批准成立，长达四年之久。
“现在看来，‘分会’的运作还是比较成功的。”苏涛表示，“我们准备系统地总结分会的市场化运作经验，将这些经验介绍给中国信息协会的其它分支机构，并上报有关部门。”
苏涛认为，“分会”的市场化运作机制打破了传统的官办行业协会的模式，不以“二政府”的面目出现，不依靠政府的经费拨款，避免了长官意志。更重要的，“分会”以民间身份参与国际交流，很好地实现了与国际接轨。
记者从“分会”秘书处了解到，此次双年会吸引了全国各地和来自不同国家的公司和机构的300多位代表参会，再一次证明了“分会”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市场研究行业国际组织(WIN)现任领导人Mr. Fredrik Nauckhoff，非常认同“分会”在行业标准、规范方面坚决贯彻和落实的举措，他还特别邀请“分会”作为亚太区的代表加入WIN。这意味着，“分会”可以与国际同行共同制定行业的国际标准和规则，并在亚太区发挥更多的作用。3月25日，“分会”收到正式确认的邮件，正式成为市场研究行业国际组织的亚太代表成员。
“凡是民间的，必定有活力。”邓国胜博士这样评价“分会”的成就。
3月21日，“分会”进行了常务理事和副会长的选举，在这次被何建新秘书长称为的“海选”中，全国各地的12家新的常务理事产生，“分会”的学术工作委员会原负责机构盖洛普公司落选，北京世纪蓝图公司当选学术工作委员会副会长机构。
而据记者了解，统计系统的“协会”中，会长、副会长的秘书长等重要职务多数都是国家统计局的官员，常务理事单位也多为各省统计局的调查机构。
实际上，2003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上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中明确要求，要“积极发展独立公正、规范运作的专业化市场中介服务机构，按市场化原则规范和发展各类行业协会、商会等自律性组织”。最新出台的《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非公经济36条” 第14条“大力发展社会中介服务”中也再次强调了这一点。
“‘分会’实际上代表了这个方向，只是由于资源和权威性不足的原因，自身的能力还不够。”邓国胜博士告诉记者，“成立一个更高规格的一级协会是有必要的，但是国家统计局发起成立的‘协会’如何与‘分会’协调好关系，值得进一步思考。”
苏涛则认为，目前的大环境下，这种两个协会并行的“双轨制”更能有利于这个行业。
在“分会”组织的这次双年会的工作总结中，记者看到如下表述：“中国信息协会(国家发改委系统)的领导和中国市场信息调查业协会(国家统计局系统)的领导，在这次双年会上第一次正式接触，谈到多方面问题；并表示双方要积极行动，更多沟通，为市场研究行业在中国的发展创造更好的环境。”
“有两个协会，有时反而是个好事。像国外一样，一个行业可以成立多个行业协会，但是在竞争中自然会优胜劣汰，最后产生出最能代表本行业利益的组织。”邓国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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