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照加州高尔夫之行缘由

　　张恩照 威尔逊(FIS国际部总裁)：语言不通时的第一次见面只能是“客套交往”

　　G&D律师：他(威尔逊)没有否认转账100万美元

　　　起诉书没有提到一个重要事实：在2001年底建行与AIS交易后不久，当时的建行行长王雪冰即告落马。2002年1月14日，王雪冰被正式免职，接任者是原建行常务副行长张恩照 。

　　完全可以想知，此次交易从2002年始发生陡变，恰与此次建行高层更迭相关。

　　据《财经》了解，2001年间，王雪冰确实一直在力推一项重大的软件技术引进项目。这在当时也存在极大的内部争议。

　　熟悉金融电子业务的专家告诉《财经》，用先进的软件系统全面管理商业银行的运营，正是一种国际普遍趋势。目前国外大银行已经进入普遍采用第三代银行核心业务系统的阶段。而且，在国际上为数不多的系统供应商中，FNF旗下的FIS(前身为AIS)应属于行业的佼佼者。

　　但是，这种先进的管理系统在IT技术上具有某种刚性，与中国国内沉淀多年、已经固化为刚性的银行管理流程很难匹配；其引进后是否能够“上线”，可谓挑战重重。加之相关项目价格昂贵，所以，多数国内银行均未考虑进口此类系统。目前，中国仅有中信实业银行业已购进了同类系统。

　　建设银行的知情人说，在2001年王雪冰积极主张引进该系统时，建行内部曾出现激烈的不同意见。一些行家们提出，建行现有的管理体制无法使这一系统有效发挥作用；更有许多人一听价格高达“数十亿人民币”，即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这项引进一直在推进，并签署了部分协议。至2001年12月底到次年1月，AIS已经派遣十多名技术专家来到北京，准备着手培训和安装了。

　　2002年1月11日王雪冰突然下台，项目引进突然中断。当时，建行内部对项目的怀疑与反对之声占了上风，更有许多人猜测，王的失事或正与此交易中涉嫌经济问题相关。继续原来与AIS交易已几无可能。

　　然而，建行与AIS(2003年4月后更名为FIS)的交易并没有中止，如今正在深圳运行的ALS-SM即为证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建行内部对交易继续有一套解说：其一，原合同已经签署，如果毁约，则须赔付；其二，新签合同已大大缩减了原有规模，从而亦降低了费用；其三，建行的管理技术进步确有现实需求。

　　“过去签的协议涉及整个核心业务系统，包括贷、存、卡、理财等各个方面。现在只是贷款系统和底层支持相关的模块，有很大的差别。”后来担任建行该项目技术顾问的高伟达公司一位技术主管告诉《财经》。

　　然而，G&D在起诉书中的指控，毕竟为交易继续的正当性蒙上了一层铜臭。

　　《财经》获得了以FNF和FIS为首的被告方对起诉书指控进行回应的文件。被告1月14日的最初回应否认了被告的主要指控，仅承认加州高尔夫之旅确实存在。2月24日，此案重要当事人、现任FIS国际部总裁吉姆威尔逊签署声明，就起诉书内容作出更详细的回应。

　　威尔逊讲述了该公司2001年与建行谈判的过程及变故。

　　他在声明中承认，G&D确实与FIS(即AIS)签署了合约，确定将协助其向中国建行销售有关银行软件系统，并获一定比例的佣金；G&D也确实提供了销售帮助，目的是使FIS将“19种产权软件产品授权给中国建行，使FIS将其核心处理和银行支行软件套装产品安装在中国建行，并以上过程的广泛实施与适应安装提供服务”。相应的临时服务合同(interim service contract)于2001年7月20日签署，FIS由此拿到334万4940.50美元，并支付G&D28万9983美元。

　　此后，FIS(即AIS)确实在2001年12月12日签署了第二项协议，即软件使用协议。同样在12月间，G&D还协助FIS就一系列配套软件的使用权和服务协议与建行进行了谈判，但未能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原因是建行没有得到中国外经贸部的批准。

　　就在此时，发生了王雪冰下台的巨大变故。据威尔逊说，2002年1月11日王雪冰下台后，建行立即通知FIS，该行将搁置其与前行长王雪冰主持期间的协议，包括12月12日已签署并获批准的协议，和其他正在谈判中的协议。不久后，建行又通知FIS，这些协议全部无效。FIS不得不从北京撤回人马，承受了重大的损失。

　　此间，威尔逊曾经找G&D协助，而后者完全无能为力，其总裁逃离(fled)中国大陆，办公室也无人接听电话。FIS还试图通过美国驻华使馆、美国商务部、美中商会寻求帮助，但都没有结果。FIS致函建行，要求与新的管理层见面会谈，主张12月12日的合同应当兑现，但都没有得到回音。

　　在这种情况下，FIS于3月28日通知G&D中止原合约，并给予一个月的期限。在G&D方面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4月28日，该合约正式中止。

　　此后FIS开始探求一种新的、不同的销售策略，集中于建行的信贷系统。威尔逊说，通过IBM公司的介绍，FIS请香港上市的Prosten Technology Holdings Limited担任了自己新的当地市场销售代理。Prosten协助FIS安排了与建行新高层的会谈。此后，经过长达16个月的项目评估和谈判，FIS终于在2003年9月与建行签订了一项新的、在软件使用权和服务方面较前有限得多的合同。

　　据威尔逊称，2002年-2003年谈判的团队完全是一个新的团队。与2001年就19种产权软件谈判不同，建行后来只对其中的五种软件有兴趣，而且要求FIS在软件安装和本地化方面的角色也较小。

　　G&D从2002年中以后从未与FIS联系，直到2004年媒体FIS就新的合同进行报道才突然现身。

　　威尔逊特意解释了选择在加州卵石滩高尔夫球场与张恩照会面的原因。他表示，这是与当年建行谈判中断后，与建行新高管的第一次会面，只是要表达自己的遗憾，探讨新的双方能够满意的解决办法。

　　除此之外，威尔逊强调说，这次活动只能被限制在“客套交往”的范围内，因为语言不通，任何谈判都是不现实和不礼貌的。FIS当然是希望这次会面能使谈判重新开始，但并没有在球场上谈生意。

　　据称，此次高尔夫之旅的费用远低于1万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在威尔逊长达六页的声明中，对于起诉书指控的有关行贿事项并未正面否认。

　　“有几个重要东西都没有否认。”G&D的律师张晋蜀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说，“第一，给Prosten公司账上打去100万美元；第二，给张恩照的朋友周建华付每月3500美元；第三，在Pebble Beach(卵石滩)招待张恩照和他的私人朋友，只不过(费用)数目上有些差距。”

　　他解释说，PebbleBeach是美国最昂贵的高尔夫球场，美国司法曾经有过先例，请政府官员到PebbleBeach打高尔夫球会被判定贿赂。“这是对FIS最有damage(伤害)的指控，他都没有否认。”

　　现居加州洛杉矶的张晋蜀是美国著名律师行Greenberg Traurig LLP的合伙人。他最近在加州《洛杉矶商业周刊》(LosAngeles Business Journal)接受采访时，也曾不点名地提起此案，以表明中美两国民事讼案日多。

　　张晋蜀告诉《财经》，在此次起诉之前，G&D一方曾与被告方有过接触，“希望给对方一个说话、解释的权力”，并称沟通“达半年之久”。但他没有点明这里的“对方”是否包括张恩照本人。

　　他说，正由于协商未果，“通过对证据的进一步调查、核实，觉得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到美国法院提出控告，我们才做这个决定。这个过程相当慎重。”

　　对于《财经》的问询，FIS一方的律师DavidShapiro以威尔逊的“声明”作为回复。 本文由《财经》记者王丰、凌华薇、吴小亮、曹海丽、实习研究员康理诚发自北京、深圳、上海；特约记者卢静娴发自美国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