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行注资方案悬疑 引发金融国资管理模式之争

　　本报记者 李绾 北京报道

　　包括财政部、银监会的多名官员称，工行注资最快也要在“两会”后启动，其方案内容也不会在两会上讨论。

　　在中行与建行改制中财政部原来的资本金被全部核销，据悉，财政部希望能在工行和 农行改制时扮演更为进取的角色。如果其注资在央行和财政部之间重新分配，甚至会影响未来对金融国资管理模式的转变。

　　银监会一名官员表示：“国务院还没有正式讨论工行的注资问题。”

　　财政部谋求主导权

　　至少从两个多月前开始，多数业内人士认为工行注资很快将会变成现实。

　　这一乐观的看法始于央行对工行股份制改造的态度。早在去年9月，工行股改办拿出了一个最新的股改方案，并呈报给了央行。

　　而至去年年底，从工行传出的消息是，这一方案得到了央行口头的认可。作为本轮国有商业银行改革主要的设计者，央行的态度至关重要。

　　然而，两个月过去了，工行注资方案仍没有明朗。

　　原因之一是对工行注资的主体存在分歧，财政部希望能获得主导权，履行作为出资人在产权和股权方面的管理职能。这就需要财政部和央行双方取得对注资方案的认可。

　　另一方面，中建两行的改制和上市并未如预想的那么顺利。两行赴香港和美国上市先后遭遇了外部审计和法律保证方面的考验。监管层取得的共识是，对工行的改制和上市不宜操之过急。

　　工行一位知情人士称，国务院要求工行在注资之前，要对资产进行细致的清理，“也就是严格的清产核资”。

　　“清理对象包括除信贷资产外的对外投资、再建工程、递延资产、无形资产以及土地等，然后将资产状况上报。”工行这位人士说。

　　“每一个会计科目涵盖的都要清查，特别是帐外资产要及时发现和清理，以便弥补损失，保证资产的真实性，同时该关掉的会计科目要关掉。”他说，“外部审计也会介入进行核查，进行资产的认定和调整。”

　　“对工行的注资要一次完成。”工行这位人士还说。此前，对中建两行注资实际上分三次完成，包括各225亿美元注资和损失类贷款以及可疑类贷款剥离中的资金追加。

　　财政部直接注资？

　　目前对于工商银行注资规模还不得而知，此前有消息称，工行最终获得注资额可能高达4000亿人民币。

　　“最终确定注资规模的依据是，工行注资后能够达到国际同类中上等银行的财务标准。”银监会一位人士说，“也就是说不良贷款率在4%左右，资本充足率在8%以上。”

　　工商银行还没有公布2004年底的财务报表，但按照保守计算工行所需资金也要4500亿资金。而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称，工行和农行的注资金额需要2000亿美元。“这里存在误解，有些计算将1999年剥离给华融的资产也计算在内。”工行一位人士说。

　　“按照工行自己的匡算，甚至需要不了4000亿。”工行上述人士说，目前工行初步的清产核资的结果已经上报。可以参考的数据是，在工行自己拟定改制方案中，工行希望获得注资规模也只有3200亿-3500亿之间。

　　“但究竟最终能够获得多少注资，需要国务院确定。”他说。

　　业内一些人士预计，工行注资可能由财政部出资完成。如果财政部参与，大规模的外汇直接注资几乎没有可能。

　　一种观点是，财政部将通过发行特别国债，由央行购买，从而使财政部成为工行的实际出资人。甚至是央行可以动用外汇储备进行购买，从而形成与中建两行大体相同模式——外汇注资，但采用间接的模式。这样既充分利用外汇储备，提高其收益，又缓解目前人民币升值压力，事实上使财政部成为直接出资人。

　　银监会一位官员也表示：“大部分出资可能由财政以实际资本交付注册，不一定采用外汇储备注资的模式。”

　　此前，财政部一位高层官员曾表示，2004年财政收入大量增收，一部分将用来解决金融机构改革问题。似乎为财政部直接注资工行提供了充分的想象空间，但在程序上，财政预算的分配使用需要报请人大常委会财经委讨论才能实施。

　　财政部预算司一位官员说，在未通过人大财经委批准预算方案后，资金的使用分配尚不便于公开。

　　“目前金融司一些部门正在设计具体的财政注资形式。”财政部金融司一位人士说。

　　工行人士也相信，财政部力争成为工行的股东，考虑未来工行在海外资本市场上市，出资的方式不会是特别国债，应该是真金白银。

　　财政部、央行与汇金三角关系解构

　　北师大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钟伟认为，中建两行股份制改造之后，对于日常管理权的行使主要由汇金公司完成。

　　“理论上汇金公司属于国有独资公司，产权归财政部，但实际并非如此。”钟伟说，“日常的重大经营决策，都是由汇金拍板决定，比如引进战略投资者、上市股价核定、派驻中建两行董事人选等，都游离于财政部之外。”

　　这些决策并不需要再通过央行和财政部的协调。“但对汇金公司具有支配作用的却是央行，”钟伟说，“这一点可以通过汇金董事的组成，以及汇金公司总经理的人选可以成为佐证。”

　　上市等审批权力在证监会，监管权在银监会，但重大改革的发言权实际在央行。“这样就构成了多方博弈，通过股改，一种非常巧妙的安排使央行拥有非常大的管理权。”

　　“专业的壁垒和对金融改革研究的缺乏，限制了财政部职能的发挥。”钟伟说。此前，由财政部主导国有商业银行改革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比如设立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剥离银行不良资产。”钟伟说。

　　对工行和农行股权持有者的界定，可能影响未来中央金融国资管理权的归属划分。

　　金融国资谁来管理？

　　财政部金融司一位人士说：“按照对国有资本分类管理的划分，国资委管理实体性资产，而财政部管理金融类资产，为此专门下发过文件。”

　　财政部作为金融企业出资人，应履行产权管理和股权管理的职能。“而央行只需保证金融稳定，参与商业银行改革，不应履行管理权职能。”他说。

　　但从中建两行改制之后，这种管理的模式正悄然发生转移。

　　央行金融稳定局一位官员称，从中建两行改制后，通过汇金公司注入中建两行外汇资产，从大的概念上仍属于“国家资本”，而央行资产负债表最终会纳入财政部的报表，金融企业股权最终仍由财政部代表国家持有。

　　但对中建两行注资，直接来源于外汇储备，本身相当于动用了“信贷资金”。出于对外汇资产保值增值职能考虑，汇金公司承担了管理职能。而汇金公司业务指导似乎更多的来自于央行，“央行实际在行使具体的管理权职能，”他说。

　　如果工行和农行仍然采用同样的注资模式，那么央行的管理权将会被再次强化。

　　但央行作为履行货币政策职能和保持金融稳定的机构，赋予其银行实际的管理权是否合适呢？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

　　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宁向东教授表示，央行履行金融国资管理职能的确不妥，但似乎现阶段暂为代理管理也是无奈之举。

　　银监会政策法规部一位人士说，作为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特殊时期，央行承担了特殊的职能(汇金公司代表对注资的外汇进行管理)，实际形成了与财政两个渠道，但未来管理权确实需要厘定清楚。

　　他还说：“有关部门曾经讨论过是否统一划归国资委管辖，但央行和财政部有不同意见。”

　　这一不同意见的原因是，央行和财政部认为银行资产和多数实体性国有企业资产在资产性质上有很大区别。“比如，金融机构涉及门类非常多，有银行、信托、财务公司等，资产种类特殊；另外，金融机构变化很大，业务上又特别要求，需要另有监管单位。”他说。

　　“最后结果是财政部和央行共同管理，但实质上财政部管理更多一些，央行参与政策的制定。”银监会上述人士说。

　　但国有银行的股份制改造打乱了这个框架，如果工行和农行的注资也通过汇金来完成(多数人相信汇金的框架已经搭起来，即使财政注资也不会另起炉灶，只是汇金的权力需要重新划分)，问题就变成了，汇金公司到底归哪个部门管辖？

　　财政部金融司的一位官员坚持说，财政部作为国家资本的管理者，应该行使出资人的权力。

　　“对于国有金融控股公司的汇金，要么直属于国务院管辖，要么直接划归财政部。”财政部上述人士认为。宁向东说，如果是国务院直接管辖，实际代表国务院履行出资人职责的还是财政部。

　　但需要引起注意的是，这在多数国家并没有先例，而在多数地方省份，一些地方金融企业正在由政府金融办的直接管理转变为省国资委管理的模式。一些学者建议说，在既定的国资委框架下，是否可以交由国资委统一管理呢？

　　目前，对改制之后的金融国资的管理尚未进入国务院讨论日程，其中涉及利益纷繁芜杂，但无论如何，厘清这一问题仍是金融改革的核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