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航油事件挑战国资监管体系

　　本报记者 张延龙 发自北京

　　“各个企业存在风险，国资委同样存在风险，这是我们共同的一课，这一课刚刚开始。”国资委主任李荣融在12月13日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说。

　　经过这“共同的一课”，人们希望“中航油”5.5亿美元的学费不会白交。

　　如何监管因企业上市带来的新“国有资产”，将会是摆在国资委面前的一项长期新课题。

　　何以为鉴？

　　在这次央企会议上，第一位走上主席台的是世界著名财务公司安永国际中国运营委员会主席胡展云。然而，颇值得玩味的是，中航油新加坡公司曾聘请安永会计师事务所为其编制《风险管理手册》，设立了风险管理委员会和专业风险控制员，配备了OILNSPACE软件监控系统对客户进行监管，还规定了严格的预警和止损制度。

　　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内部的风险管理委员会，由七人组成，包括四名专职人员、一名运作部主任、一名财务部主任和一名财务经理，均为新加坡公司员工。根据安永的设计，风险控制的基本结构是从交易员——风险管理委员会——内审部交叉检查——CEO(总裁)——董事会，层层上报。每名交易员亏损20万美元时，交易员要向风险管理委员会汇报；亏损达37.5万美元时，向CEO汇报；亏损50万美元时，必须斩仓。

　　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杨振辉告诉记者，“企业风险管理的最终结果不应是在企业内部另外增加一个成本高昂的官僚机构，它应该能够帮助企业建立并强化应对困难的组织能力。”杨振辉称，“有效的风险管理需要中央的落实，分公司的权力过大，使风险管理的难度变大。”

　　由于陈久霖的个人行为，既没有得到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内省功能的约束，也没有来自母公司的监督，以至于酿成大错。

　　据新华社报道，当初，上级管理部门提出要提拔陈久霖担任中国航油集团公司副总经理，中国航油集团公司班子绝大多数人不同意。但上级主管单位领导说：“这是上级已经作出的决定。”陈久霖就这样被提拔为集团公司副总。

　　新加坡公司基本上是陈久霖一人的天下。中国航油集团公司向新加坡公司派出党委书记和财务经理。先后两位财务经理的人选都被陈安排到其他岗位，陈久霖从新加坡雇了当地人担任财务经理，只听他一个人的。党委书记在新加坡两年多，一直不知道陈久霖从事场外期货投机交易。

　　经证监会批准，新加坡公司在取得中国航油集团公司授权后，自2003年开始做油品套期保值业务。在此期间，陈久霖擅自扩大业务范围，从事石油衍生品期权交易，这是一种像“押大押小”一样的金融赌注行为。

　　按中航油内部规定，损失20万美元以上的交易要提交风险管理委员会评估。累计损失超过35万美元的交易须得到总裁同意才能继续。而任何将导致50万美元以上损失的交易将自动平仓。

　　但在实际操作中，在交易的第一季度中航油未实现的损失额只有580万美元。陈久霖仍坚持油价下跌的预测，导致亏损越滚越大，难以收拾。

　　在“人的因素第一”下，中航油曾经成功，但最终在“风险管理”上陨落。

　　真正的监督者

　　我们不能把过错全归于陈久霖的个人行为。实际上，正是由于监管的缺失，才导致了陈久霖有如此大的过错空间。

　　国资委《国有企业监事会暂行条例》(2000年3月15日发布施行)规定：“国有重点大型企业监事会(以下简称“监事会”)由国务院派出，对国务院负责，代表国家对国有重点大型企业(以下简称“企业”)的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状况实施监督。”监事会履行“检查企业财务，查阅企业的财务会计资料及与企业经营管理活动有关的其他资料，验证企业财务会计报告的真实性、合法性”、“检查企业的经营效益、利润分配、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资产运营等情况”等职责。

　　然而，“根据国务院授权，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等法律和行政法规履行出资人职责”的国资委，虽然是中航油新加坡公司75%股份的真正股东，却并不进行直接的监督。在国资委——中航油集团——中航油新加坡公司的链条中，监督权是通过中航油集团实施的。

　　中航油新加坡公司董事局有七名董事，其中专职人员四人，即顾炎飞、李永吉、陈开彬、张连锡，他们都是中航油集团内的中高层。另外有独立董事三名，即阎学通、陈辉文、李健荣。

　　独立董事阎学通是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2001年起担任该公司职务，当时阎学通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称自己在监督工作方面是“新手”。

　　由于中航油集团对陈久霖个人能力和成就的信任，陈久霖实际上同时成为中航油派驻上市公司的监管者。

　　李荣融在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说，“中航油如果认真按照这两点(加强投资管理和完善财务报告系统)去做，发现问题及时制止，即使有损失也不会这么大，一定要吸取教训。”

　　然而，国资委派驻中航油集团的监事会即使不直接对中航油新加坡公司进行监管，但是不是应该对中航油集团对新加坡公司的监管方式进行监督呢？

　　我们在这里并没有看到拥有中航油新加坡公司75%股份的真正股东的国资委监事会的身影。

　　我们不能把企业内部的风险管理体系和来自国资委的监督简单地看成不相关的两部分，如果这样，我们就无法理解李荣融“国资委也存在风险，这是我们共同的一课”这句话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