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的理想国

　　和讯网特供

　　孙启玉的实践表明，要想把农村变成现代化的小城镇，前提是教化农民改变观念

　　本报记者 郑重

　　穿过几个在初冬里略显萧条的村庄，15米宽的柏油路一直通到辛庄村的居民区。落成不久的十几幢居民楼依山而建，朱瓦白墙，树木环绕。马路两侧是十几座漂亮宽阔的厂房。新落成的学校和老年公寓已经启用。

　　这个位于鲁中山区的村庄，其实已经没有了村庄的样子，只是居民楼南面山头上还没有扒完的老房子的残迹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个贫穷的山村。

　　“村子已经全部搬到了楼上，60岁以上的老人住进了老年公寓。”辛庄村村委会副主任吕在会说。走在路上，不时有行人问他：“暖气快好了吧？天冷了，不然没法洗澡。”

　　“暖气还没有调试好，大家伙们都着急了。”吕说。辛庄村已在1995年并入了同乡镇的岜山村，他这个副主任主要负责村里的日常工作，比如居民区的物业管理等杂事。他说，村里的主要工作是抓经济，两个大型企业的生产才是最主要的。

　　不过看上去吕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居民小区是万杰集团公司投资2000万元建的，每户120平方米，搬进楼房的村民并没有花钱买。万杰集团对每户村民的老房子做了价值评估，多退少补。吕说，很多户都分了钱。

　　投资400万元建设的老年公寓免费提供给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水、电、暖等费用全免。房间是一样的格局，有阳台、厕所、厨房，彩电、冰箱、席梦思床、沙发、灶具等家庭用品一应俱全。夫妻俩住一个房间，鳏寡的则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公寓有5名服务人员。每位老人每月有60元的生活费，全部由万杰集团发给。

　　“60块钱足够花了。”62岁的吕在贵说。他扛着锄头，准备到自家的麦田里看看，老伴则抱着不到两岁的孙女在公寓门口和其他的老人聊天。他的儿子在村里的企业上班，每个月的工资有900多元。

　　老人们正在聊坐飞机的感受。前几天，万杰集团组织所有老人到北京旅游，他们还沉浸在旅游的快乐里。他们几乎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到北京。

　　老年公寓的满意度非常高。72岁的张光英说：“我们这里的条件比岜山村的老年公寓还好。他们那里建得早，没有厨房。”

　　不过吕在会说：“岜山才是真正的城市，孙总也要把辛庄建成真正的城市。”

　　孙启玉的理想

　　岜山村是万杰集团的所在地。很早以前，万杰集团是岜山村的村办企业。吕在会说的孙总是万杰集团董事长孙启玉，孙同时也是岜山村的党委书记。

　　土生土长的孙启玉的理想是把农村改造成现代化的小城市，而辛庄是他继岜山村后改造的第二个村庄。此前，他已经把贫困的刁虎村改造成了经济在全区排名第二的村。

　　然而在1981年以前，岜山村是一个十分贫穷的村庄，交通极不发达，处于3条路构成的三角地带的中心，骑自行车有一半路得扛着走。从南边到村里来隔着一条河，拉一辆小车过来也得前四后三，连拉带推。另外，岜山村历史上长期缺水，取饮用水来回需要步行两公里。

　　孙启玉上任前的岜山村委党支部书记孙即备说，当时全村1200人，劳动力600人，总面积只有1.92平方公里，耕地1000亩，而超过30度坡的土地占耕地总面积将近一半，且多是砂石地，风调雨顺的年份亩产也只有150公斤，人均大约仅100公斤谷物。全村的固定资产，比如房子、仓库、牛、农具，价值不足18万元。一个劳动力年收入大约为100-150元左右。

　　“当时，村里的壮劳力农闲时每天外出做挑工，一天只能挣1毛钱，1个月的收入只能买两双布鞋。”他说。

　　情况是从1978年全国拉开改革开放序幕时开始酝酿改善的。那年年底，在岜山村3年一届的党支部换届选举中，当时还在公社文化站当站长的孙启玉和在公社双峰山煤矿任党支部书记的孙丰文被缺席选成了岜山村的领头人。

　　二孙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花了1年时间带领村民把地下600多米深的水引上了岜山。孙启玉后来回忆说，虽然当时农业生产条件有所改善，但农业生产潜力不大，所以必须靠发展工业致富。

　　岜山村从那时开始真正踏上了小康之路。岜山村靠6万元贷款在1981年9月12日建成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工厂——岜山漂染厂。企业当年完成产值35万元，赚取利润10万元。接下来，岜山又先后建成了6家企业，到1989年底，全村工业产值达到1亿元，成为淄博地区的第一个“亿元村”，被中共淄博市委和市政府授予“工业产值第一村”的称号。

　　那一年，村里盖起了十几座居民楼，全村1000多口人全部住上了有水、电、气、暖设施的楼房，但孙希望村民的生活习惯也完全改过来，他想让村里人过上城市人的生活。

　　借助于教育

　　农民生活习惯的改变显然是最难的。孙想到了教育，这与他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出国考察有关系。“不说美国，就说印度吧，印度尽管基础设施落后，但它的教育办得好，高科技人才遍布世界。”他说道。

　　1990年，孙提出了“万杰集团(岜山村)10年教育规划”，承诺：从幼儿园到小学实行免费教育；中学实行奖学金制度；考入或送入大专院校学习的村民每月享受生活补贴，毕业后回公司工作，所有学费全部报销；到2000年底，男50岁、女45岁以下普及高中或中专教育，达不到者将失去享受岜山村民一切福利待遇的资格……他还规定，达不到高中以上学历的村民，企业不予录用。

　　万杰集团办公室主任孙启孝说：“这个办法真管用。”他描述那几年的岜山村说：“晚饭后，居民楼通向学校的一段路上总会出现一些手拿书本的人，很多是年过半百者的身影。”

　　据说这正是万杰医学院、万杰科技学院及原来的万杰朝阳职业中专的创办初衷。从1991年到现在，万杰集团直接用于村民和职工上学培训的费用为7000多万元。目前，岜山村的孩子进入国内各高校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已经达到70%以上，有500多人取得了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学位。即便是现在，全世界也有12个国家有岜山村的孩子留学，其中攻读博士学位的有24人。到2000年底，50岁以下的男子、45岁以下的女子已经普及了高中或中专教育。而在万杰集团的近万名员工中，有近一成毕业于万杰医学院、万杰科技学院及职业中专，四成在职业中专培训过。

　　十几年前的“万杰集团(岜山村)10年教育规划”到今天还在生效。孙启孝说，培养一个博士的费用是100万元，培养一个硕士的费用是60万元。孩子的学习费用要等学成归来后报销，拿不到学位不能报销。

　　万杰医学院是1995年建起来的，是山东省第一所被国家教育部批准的具有学历教育资格的民办高校，目前各类在校生已达5000多人。万杰朝阳学校是万杰集团麾下的一所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的全寄宿制民办学校，它从全国公开招聘优秀教育和管理人员。万杰朝阳职业中专是山东省第一家国家承认学历的乡镇企业职工中专学校，它的学生毕业后择优安排在万杰集团工作。

　　不过要建立一个理想国光靠自己也不行。在这点上孙启玉的眼光也相当长远。从10年前起，他领导的万杰集团就开始引进人才，至今，背井离乡而至的教授、博士、硕士、工程师等已有1000多名，其中甚至包括10余名来自美国、日本、法国、瑞典等国的专家。淄博万杰医院院长李家敏说：“万杰尊重知识、唯才是用的氛围为年轻人搭建了良好的业务发展平台，这是许多医疗机构做不到的。”李是毕业于白求恩医科大学的研究生，1993年来到万杰医院，曾多次出国参加国际医学研讨会。

　　公司和岜山村就在人才的基础上腾飞了。最近几年，公司先后研究开发出30多项高新技术产品，其中12项填补了国内空白，这使它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比如，公司在2002年斥资4亿元从瑞士引进了世界上第一条全套聚脂切片生产线，单线可实现年产能力20万吨，每年创造销售收入达15亿元。

　　中国的知识分子现在大都知道万杰医院是一所以肿瘤诊疗为主攻方向的医院，但在1993年岜山村决定从瑞典引进伽马刀时却遇到了阻力。一台伽马刀的价格为320万美元，当时包括一些专家在内的人都认为太贵了，恐怕没什么市场。

　　但孙启玉想获得高利润，结果这种想法真地帮助他实现了10年前“任何一个点都能成为世界的中心”的期待。随着中国首台伽马刀的成功引进，万杰医院不仅成了癌症患者的希望，即使是俄罗斯、日本、新加坡等国家的患者也慕名而至，更使医疗界顶尖人才纷纷落户岜山村。

　　此后，万杰集团又投入巨资相继引进了X刀、诺力刀、派特、光子刀、质子治疗系统等诊疗设备，每一次都创下了中国第一。

　　“建设小康城”

　　岜山村在当地的别号是“万杰城”。沿205国道驶进淄博市博山区地界，穿过几个村庄，就能看见这座“城市”——一栋栋十几层高的楼房鳞次栉比地矗立在青山之间，柏油马路两旁是商场、超市、餐馆、银行、邮局，还有气势不凡的星级酒店。

　　在山东很有名气的新星集团刚刚在岜山村建了一个1000多平方米的超市，与城市里的超市没什么两样，使这个村的超级市场达到了3个。宽阔干净的街道两旁没有摆摊设点的，当地人说，孙启玉让小地摊全部进入大厅。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光银行就有6家。万杰朝阳学校和万杰医学院显得气势恢弘。

　　组成居民小区的几十栋居民楼和3栋高层住宅是商品化的，产权完全属于业主。《财经时报》记者随意敲门走进一户人家，230多平方米的房子，装修豪华而不张扬，笔记本电脑、背投彩电、健身器材、桑拿浴室……充满了现代气息。

　　当地村民住上楼房是十几年前的事。如今，岜山村户户都有超过5位数的存款，每逢节假日乘飞机全家出门旅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天晚饭之后，居民楼前会停着许多小轿车。据说，目前购买私家车的已经有60多户。

　　在几十栋白色居民楼中间，有一座桔黄色的二层小楼很醒目。这是岜山村的老年公寓，一个长方形的花园里，小桥溪水与亭台楼榭相映成趣。公寓里保健室、娱乐室、餐厅和浴室齐全，两人间里有席梦思、沙发、彩电。

　　孙即仲是1991年搬进公寓的，和老伴住在一个房间里。他现在每个月拿280元工资，老伴每个月领160元。他原来在公司上班。按照万杰集团的规定，在公司上过班的人按工作年限领工资，没上过班的每月领生活费。

　　已经70多岁的孙即备现在也住在岜山村老年公寓。他说，他们到了60岁就能免费住公寓，节假日还能到风景名胜去游玩。这些年，北京、上海、杭州、大连都去过了。“是启玉让我们告别了世世代代的贫穷日子。”他说。

　　孙启玉是十届全国人大代表，他在岜山村竖了一个醒目的大广告牌：“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小康城”。他说，他已经为明年3月召开的全国人大准备了一个建议，题目是“建设小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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