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五矿加拿大受阻内情 收购行动吓住加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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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任半年的加拿大工业部长大卫·埃默生(David Emerson)说，中国经济扩张的迅猛势头，“迟早要来” 。

　　本报记者 黄芷蘅 发自渥太华

　　中国五矿集团公司(China Minmetal Corp., 简称中国五矿)开出60-70亿加元，收购加拿大矿业公司诺兰达(Noranda)100%股权一案，在加拿大媒体及联邦政坛引起不小风波。据诺兰达10日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透露，两家公司仍在谈判有关协议内容，当前已经到了法律文件定案阶段，预计谈判结果最快月内有分晓。虽然双方购并意愿强烈，但该公司发言人强调，初步协议并不意味着双方谈判后一定能达成协议，换句话说，收购案仍有可能成不了事。

　　记者14日电话联系五矿在北京的发言人查理·布查(Charlie Butcher)，查理表示目前该项收购案仍在谈判阶段。一些后续安排，如一旦收购成功后公司重组计划，仍未明晰。他表示，鉴于诺兰达原先管理层和技术工人有丰富经验，五矿一旦收购成功，并不会换人。

　　收购诺兰达是中国争夺海外原材料资源的重要部署，也是迄今为止中国公司发动的对外国公司最大规模一起收购行动。

　　“政治化”信号

　　自诺兰达在2004年9月24日宣布授予中国五矿排他性独家谈判权之后，加拿大媒体发动了密集宣传攻势，加拿大国会左右两派议员夹攻收购案，事情发展大出两家公司意料。

　　诺兰达是世界第三大锌、第九大铜生产商，拥有世界第三大镍生产商鹰桥(Falconbridge) 60%股权。根据诺兰达公布的资料，截至2003年底，诺兰达总资产82亿美元，在全球雇有1。5万名员工。诺兰达公司注册地在加拿大，并分别在纽约和多伦多上市(TSE:NRD，NYSE:NRD)。

　　根据公开资料，有着50年历史的中国五矿，业务集中在矿产、金属、电子产品领域，2003年销售总额110亿美元，在金属期货方面的交易总额超过270亿美元。

　　由于受加拿大国内劳资纠纷及海外市场运作成本增加影响，诺兰达近几年业务并不理想。今年五月，它决定把公司整体出售，得到持有42%股份的最大股东布拉斯堪(Brascan)支持。据了解，布拉斯堪打算在中国五矿收购案成功后，利用所得的十七亿美元现金，购回部分布拉斯堪股份，以及投资地产及发电业。

　　诺兰达董事会6月份成立特别委员会，审议多份有关收购案的竞标书。委员会随后宣布中国五矿最后入选。委员会当时高度评价中国五矿的市场经验及技术，认为可把公司从产业谷底挽救过来。

　　尽管对负面反应有所预计，但消息公布后，反对人数之多仍令诺兰达惊讶。例如，加拿大国会反对保守党中，第二号人物斯托克维尔·戴(Stockwell Day)率先批评中国五矿的劳工纪录。又如最近有报告指中国将会在未来五年超越加拿大，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加拿大媒体谈了整整两周中国威胁论。加国最大报章《环球邮报》十月二十一日刊登了一篇中国外长李肇星的访问文章，称中国的收购行动陆续有来。这一说“吓住了不少加拿大人”。

　　“事情绝对被政治化了。诺兰达是商业机构，我们不是政治组织。”诺兰达投资部副主席兼公司发言人丹尼斯·库图尔(Denis Couture)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无庸置疑，这起收购案发生在加拿大政治比较敏感的时期。加拿大出现了二十五年来首个少数联邦政府，执政的自由党在国会的议席不过一半，政府的运作依赖反对党支持。而反对收购案的主力就是少数政府须要拉拢的新民主党。该党站在加拿大政坛的左翼，奉行经济保护主义，支持国营企业，历史上一直反对美国等外资收购加拿大国企。他们预期诺兰达收购案是外资进入加拿大的起步，主张加拿大政府要制订长远投资政策，重审《加拿大投资法》(Investment Canada Act)是否合时，确保外资有长远投资计划，给予加拿大天然资源足够保障。

　　国会议员Brian Masse是新民主党对收购案持反对意见的主力人物，他曾告诉本报记者：“中国政府要收购加拿大的天然资源，我们就必须保证交易对加拿大有益处。就本案而言，我们并不是基于外资理由而向中国提出反对。”

　　不是针对中国，同时也不支持诺兰达收购案，是反对人士一直强调的。不过加拿大研究中加关系的专家最近提出，加拿大媒体及政党在“诺兰达事件”中的过激反应，透露出加拿大社会对中国认知，仍然停留在冷战时期水平。他们担心诺兰达一事会在加拿大引发“恐黄论”。

　　诺兰达工人的担忧

　　加拿大电机工人工会(Canadian Auto Workers' Union)代表1700名诺兰达鹰桥厂址的工人。自从诺兰达收购的消息传出后，工会在萨德伯里(Sudbury)的598号和添敏斯-基德克里克(Timmins-Kidd Creek)的599号两个分会，不断接到工人查询收购案及工作前景，最后决定组织专责小组，立即对收购案进行评估。

　　在萨德伯里厂房工作了32年的理查·格赖尔斯(Rich Grylls)，经历过公司多次买卖转让。他表示，改朝换代本属商业社会平常事，但现时担任该地工会分会主席的他分析，目前中国国内对铜和锌有庞大需求，短期内中国五矿可能提高诺兰达生产量，对诺兰达工人来说无疑是好事。但对于诺兰达的长远发展他却有两点担忧：

　　第一点是职位流失。“中国工人的学习能力十分高，我们担忧中国五矿获取技术后，在中国国内建设提炼设施，把加拿大原材料运到中国加工，最终关掉诺兰达生产线。” 格赖尔斯介绍说，当前中国政府向加拿大购买二十个核反应炉，中国人力资源充足，待商业架构成熟后，绝对有能力自行提炼和加工。

　　有别于多伦多等加拿大大城市，诺兰达是萨德伯里地区的经济命脉，部分居民世代以炼金属维生。"我很担心中国五矿会调走提炼加工的生产线到中国，那我们便失业了。"在基德冶金(Kidd Metallurgical)厂址的工人吉利·纽振特(Gille Nugent)告诉记者。“他们(中国五矿)怎样保障我们的工作、自然环境和社区？他们会否投资在生产线，投资在年轻工人身上？”另一名工人大卫·多利蒙(David Dollimont)问。

　　因此，598号和599号工会两周前发出联合声明，呼吁加拿大政府在审批收购申请时附带条件，要求中国五矿保留现有生产规模，并且扩充鹰桥位于萨德伯里和添敏斯-基德克里克生产线。声明共提出五项要求：

　　加拿大政府详细审核收购申请，上述的附带条件是批文的原则；

　　中国五矿承诺维持诺兰达的提炼、加工设施长达二十五年；期间加拿大政府保证中国五矿不会集中输出未经处理的生金属到中国的提炼厂；

　　如果中国五矿计划收缩公司规模，应该与加拿大政府商讨；

　　中国五矿在五年内扩充鹰桥生产线。

　　加拿大政府审议“加拿大投资法”，加入上述附带条件

　　第二点是即将在2007年举行的劳资合约谈判。中国成为世贸成员之后，就要遵守国际贸易法律，包括中资在海外遵守劳资协议，工会和诺兰达的劳资合约也不例外。格赖尔斯说：“两年后我们开始谈判新合约，但我们对中国五矿的认识太少。工人对于中国五矿并无反感，大家抱持开放态度去面对全球一体化的现实，但是想起前途，难免感到不明朗。”

　　收购关键

　　在诺兰达收购案中，《加拿大投资法》成了新民主党的秘密武器。该党力推少数政府重新审阅《加拿大投资法》，其真实意图是想把诺兰达以附带议程的方式加入审阅范围，利用立法程序叫停收购案。

　　《加拿大投资法》(Investment Canada Act)于1985年生效，取代当时被认为是反对外来投资的《外国投资审核法》(Foreign Investment Review Act)。《加拿大投资法》对于投资总额超过2。37亿加元的申请设下一套审核规则，要求投资计划必须得到加拿大工业部批准。该法律规定工业部收到申请内45天，向申请单位发出通知。如果工业部未能如期作出决定，工业部长有权延期通告决定两次，每次为期30天。

　　加拿大工业部长大卫·埃默生曾经答应，工业部会考虑审阅实施了二十年《加拿大投资法》，革新部分过时条例，应付新环境需要。但据本报记者向该部本发言人伊恩·杰克(Ian Jack)了解所知，政府审阅过程一般以年月计算，而《加拿大投资法》规定工业部长在两个半月内作出决定，所以"政府审阅《加拿大投资法》与诺兰达收购案不一定有关"。

　　10月，新民主党又向国会工业委员会提出两项动议，要求审阅《加拿大投资法》及诺兰达收购案，前者获得通过，后者却被否决。委员会主席布伦特·圣·丹尼斯(Brent St. Denis)向本报记者证实："会上通过对加拿大的工业政策进行研究，其中包括投资法例，当中并不包括诺兰达和中国五矿。"他还强调说：“希望不要把新民主党的立场解释为委员会的整体想法。”

　　即使委员会决定审阅加拿大投资法例，诺兰达收购案又达成协议的话，其申请书也不会受到委员会的审阅程序影响。工业部发言人杰克解释，工业委员会的审阅报告属参考性质，对加拿大政府或《加拿大投资法》本身没有约束力。收购批文最终由工业部长埃默生决定，就算日后委员会加插诺兰达作审阅范围，也影响不了收购案的批准程序，新民主党更不会有机会利用立法程序拖延收购案。

　　工业部长埃默生早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处理诺兰达收购案要以加拿大的经济利益为重。他说，考虑到加拿大85%出口依赖美国市场的风险。“你要看加拿大的长远经济利益，我们不能推开中国。国际市场未来二至五十年的发展就在中国。”

　　Emerson曾经是加拿大一家资源公司的总裁，接任工业部长还不到半年。当被本报记者问到怎样看待中国的经济发展势头，埃默生说了一句“迟早要来”，他鼓励加拿大商人加速发展中加贸易。他认为中国发展已是趋势，加拿大的制度最终要调节配合。

　　高特兄弟律师事务所北京办事处合伙人汤捷女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除了融资、债务等方面的风险外，海外并购的政治风险的确部分存在。对于五矿集团并购诺兰达公司一案，汤捷女士认为，加拿大近年来市场相对疲软，这种对国外企业并购可能冲击本国利益和劳工利益的担心可以理解。但既然企业双方并购意愿强烈，估计某些政治人士的反对和游说应该不会对并购结果造成根本性影响。“总的来说，就我本人所接触的海外并购案中，因为政治原因影响并购结果的例子并不多。”

　　亚太经合组织(APEC)上的继续

　　早前在国会受到反对党质询时，加拿大总理保罗·马丁(Paul Martin)重申，基本上中国投资加拿大天然资源是好事，收购案应该个别处理，人权问题会被考虑，但他强调中国市场对加拿大的重要性。中国是加拿大重点发展贸易关系的新兴市场之一，双边贸易额去年有230亿加元，比去年同期增长了30%。

　　马丁18日会出席在智利举行的亚太经贸合作会议(APEC)，并初步订下明年一月首度以总理身份访华。本报向加拿大总理办公室了解马丁会否在亚太经合会议上，跟中国领导人单独会谈，其发言人米兰尼·格卢尔(Melaine Gruer)回应说：“此刻不能确实什么，双边接洽仍未落实。"再问她在APEC或访华行程会面时，Martin会否主动提及诺兰达一事，格卢尔说："我不清楚，我想要视乎他们会否会面。”

　　不过加拿大外交及国际经贸部发言人Lemay则清楚地表示：“总理会谈及重要议题，没错，诺兰达是重要议题之一。”

　　可以确定的是，诺兰达与中国五矿努力谈判之际，他们同时与加拿大联邦及省政府紧密联系。在加拿大，天然资源由省政府管辖，贸易却是联邦政府的范畴。布拉斯堪行政总裁布鲁斯·福赖特(Bruce Flatt)早前预言收购案会顺利过关：“明显地，我们相信当交易发展到那个步骤，加拿大政府及投资部会审核这个交易及开出的条件。”

　　事实上，收购案及公司的生产增长，令诺兰达洋溢着乐观的气氛。诺兰达10月28日发布了公司第三季业绩报告，为十年来最佳。截至9月30日，诺兰达盈利增加到1。33亿美元，相对去年同期的1800万美元，增长惊人。

　　11月14日，在北京的五矿发言人查理·布查在采访结束时向记者重申：“五矿对成功收购诺兰达非常有信心。”

　　(本报记者王羚、沈国飞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