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狂潮袭古镇 南浔要水乡灵气还是酒吧洋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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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10月28日 10:10 南方周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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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驻沪记者 沈 颖 实习生 王 炜 南浔，位于浙江湖州城东33公里处，宋淳佑十年(1250年)左右开始设镇，16世纪至19世纪蚕丝业兴旺，商贾云集，成为江浙雄镇。 早在1991年，南浔即被公布为浙江省历史文化名城。2003年10月，浙江省以江南水乡
这份申请材料这样描述南浔——“它是目前我国保持水乡风貌最好、明清建筑群最完整、私家园林最丰富和民俗风情最纯朴的水乡古镇。” 法国建筑规划师阿兰.马希诺斯，2002年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托来南浔考察时说：“如果把申遗的几个古镇比作一部汽车的话，南浔就是这部汽车的发动机。” 2003年包括南浔在内的江南六镇获该年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杰出成就奖”，“‘江南水乡’项目保护了具有原真性的特色以及水乡城镇和历史人居的功能。” 但是眼下，一场前所未有的旅游开发大潮正向南浔袭来。 1.3亿买断古镇30年开发经营权 2003年10月，南浔区政府与上海博大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博大”)签订协议，成立由博大控股的“浙江南浔古镇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南浔旅游公司”)。2004年4月，区政府发文正式授权南浔旅游公司独家拥有30年古镇保护性开发权和旅游经营管理权。 这种运营方式，被区政府认为是找到了一条与过去“政府投入为主”保护古镇的不同出路，可以“及早使古镇的环境资源优势转化为现实的经济优势”，取得地方和企业的“双赢”。 据本报记者调查，这个新公司完全掌握在博大手中，区办欣欣公司仅占股30％。 区政府虽然根据协议也有一些监督的权力，但更多的是作出义务性承诺，“给予最优惠的政策支持，根据其经营管理的需要即时完成相关授权、同意和行政审批等等”。 “这个授权，等于把750年历史的古镇当成一个商品折价来卖了。”一位区人大代表对记者说，“我们区人大代表对此无权说话，区人大常委会同意，区政府就授权了。” 区政府对南浔旅游公司的授权，被老百姓笑称为“自己授权给自己”。据记者调查，占公司30％股份的欣欣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董事、监事等9个公司要职，皆为副区长、局长、副镇长等区、镇现职领导干部。 南浔某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一位保管员告诉记者：“现在我们所有景点的门票收入都上交给新成立的公司了。”他担心以后申请保护维修费用会更艰难，“公司当然以赢利为最大目的，在文物保护上政企不分，后患无穷。” 而根据此前区政府与博大签订的协议，南浔旅游公司取得30年授权的成本是向区政府支付12970万元的经营权转让费。很多人认为，这对博大来说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参照另一个江南古镇乌镇的每年6000万元的旅游门票收入，经营南浔30年，占新公司70％股权的博大，仅门票收入就可能达到12.6亿元。 不过，旅游收入只是博大看中的一块小蛋糕。“以南浔旅游为突破口，向其他经济领域深度开发，正是博大向南浔市场进军‘两步并成一步走’最基本的策略。”在博大的网站上，这样的字眼透露出更大的“雄心”。 据记者了解，博大在南浔一开始就成立了3个公司——南浔古镇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南浔博大置业有限公司、南浔博大国际旅游度假中心投资有限公司。3个公司的经营范围都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房地产开发、经营和物业管理。 6月，接群众举报来南浔调查的浙江省建设厅和文物局的官员、专家认为，南浔过于强调旅游景点的开发经营。 浙江省文物局和建设厅于8月18日联合下发的2004177号文件强调：南浔历史文化保护区内有国有不可移动文物，又有珍贵的风景名胜资源，而且已是我国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中的江南水乡古镇之一。南浔区政府将历史文化资源出让给经济实体来经营，不符合现有的有关规定。 177号文件还引用了国务院办公厅日前转发的《关于加强我国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管理工作意见的通知》(国办发200418号)——“不得将世界文化遗产租赁、承包、转让给个人、社会团体或企事业单位经营”，以及《浙江省风景名胜区管理条例》中“风景名胜资源不得出让或变相出让”的规定。 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个30年的授权至今并未撤销。 大拆迁：以“保护”之名 从30年独家经营授权生效之日起，被南浔旅游公司定义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古镇保护性开发工程正式启动。 开发工程的拆迁由区政府直接操办。区政府为此成立了专门工作班子，区拆迁征地办公室全力推进拆迁工作。 记者看到一份拆迁工作小组在今年3月完成的“古镇出入口、新开河地段调查情况”，“本次需动迁的住房面广量大，涉及498户(记者注：最近，动迁户从498户减少为300多户)，建筑面积45837.19平方米；相关的政府部门、企事业单位15家，土地面积35757.03平方米”。另外，“表示不乐意搬的住户居多数”。 3月下旬，古镇居民21人因反对拆迁而上书——“这家公司是以营利为目的的房地产开发商，他们看重的是南浔的土地价格要比上海便宜，用少量的投资，可以获得暴利。” 4月16日，区拆迁办征地办公室发布“关于古镇出入口地块房屋拆迁政策及安置补偿标准”的文件。文件中还规定了“强制拆迁”的内容。 自6月28日起，拆迁大规模展开。 区人大12名代表为此在6月的人大会议上紧急提交一份议案，要求保护拆迁范围内涉及的50年以上的传统民居。但未果。 6月28日，浙江省文物局和建设厅在南浔实地调查后发现，南浔历史文化保护区这一规划“尚未报批”。 省文物局和建设厅在8月18日联合发出的177号文进一步强调，“依据《浙江省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的规定，在保护规划未经省政府批准，在保护区内实施拆迁，无法律根据”，明令在“规划未经省政府审批前，南浔区政府应立即停止保护区范围内的一切建设开发活动”。 但177号文件并没有阻止拆迁之手。据南浔一批文物保管员9月中旬的考察，计划拆迁的325户已动迁140多户，其中涉及传统民居30多户，很多老宅已遭全部拆除。 记者10月22日在现场考察时发现，一期工程中的南西街和南东街相关地段已是一片废墟。南西街一位81岁的居民说，“这房子我从老太公手里一直住到现在了，就这么给毁了。”另一位住在新开河畔的教师因为不肯搬迁而被迫下岗，现在靠卖丝棉被为生。 古镇保卫战 在这块1.2平方公里的古镇保护区内的拆迁改造工程项目包括：新建江南大宅门、高档商务活动区、风情酒吧廊、大众餐饮、时尚休闲、大型生态集会中心，地面、地下停车场，旅游码头，等等。 记者在一份由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编制的“古镇南浔旅游区出入口及新开河地块详细规划”中看到，这些项目，恰恰建在嘉业堂藏书楼、小莲庄等五六个国家或省级历史文化保护单位的环形集群中。 项目一旦建成，古镇“宁静、古朴的水乡情调”无疑将被“喧嚣、洋化的城市氛围”所笼罩。 国家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南浔人)曾在北京的一次南浔经济发展恳谈会上说：南浔“要从文物保护单位、历史街区和历史文化名镇三个层次上编制保护规划，‘存古’、‘复古’、‘修旧如旧’、‘延年益寿’而不是‘返老还童’”。 比利时学者穆尼克.科田曾将南浔看作中国的威尼斯，“原汁原味的南浔很有光辉，如果损害了它的原貌，它就会失去魅力。” 7月6日，南浔区政府在北京召开的南浔旅京人士恳亲会上，向老乡们展现了规划的宏伟蓝图。 听说沿新开河要建风情酒吧廊，当年就住在张石铭旧宅附近的中国救援医学会会长李宗浩表示反对，“徐迟当年用了66个‘水晶晶’来形容故乡南浔，这个酒吧一条街能算得上既透明又纯洁的‘水晶晶’吗？” 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刘世耀认为，七大工程不应建在古镇历史文化的中心区。他在书面意见中毫不客气地点出，营造“江南大宅门”方案有以“保护古镇历史文化风貌”之名，行“现代化休闲度假娱乐”之实的嫌疑，“开发商认为‘现代酒吧’比‘历史遗产’更重要也令人遗憾”。 10月23日，记者在南浔拜访了艺术家黄舆先生。老人是土生土长的南浔人，在古镇住了81年，年轻时是丝业会馆的末代从业人员。负责规划的人向黄老先生请教丝业会馆的情况时，问起他对这个开发整体规划满不满意，黄老先生不客气地说了3个字——“不满意”。 黄老先生对记者说，这是生活在上海大都市的人对古镇文化的误解，“不是‘以旧修旧’，而是‘以新添旧’，把文化底蕴都破坏了，不中不西，不洋不土。” 南浔镇党委原书记朱倍得，现在是久安公益事业公司的董事长，依据史料自己投资25万元做了一个南浔古镇沙盘。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周令钊、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陈若菊来南浔看到沙盘后惊叹不已，“以此为依据修复成一个古风古貌的、原样的古镇，南浔将成为江南六镇之首。” 可是，当朱倍得看到南浔旅游公司的规划后，心里猛地一惊，“主出入口工程一建，相当于把古镇的腿锯掉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规划的高级顾问，竟然是以保护水乡古镇闻名的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 当开始拆古镇的老宅时，朱倍得心急如焚地打电话给阮仪三：“一两百年历史的房子都拆了20多间了。” “阮教授好像很惊讶。但他只说‘谢谢你的电话’。我把拆老房子的照片和实际情况的材料都给他寄去，也请他来现场看看。但是至今没有回音。”朱倍得说。 据记者了解，阮仪三教授几年前在接受采访时曾说过：上海“新天地”将石库门民居改造成酒吧风情区，这种运作方式有它的特殊性，“如果一个小镇子也这么做，也搞个‘新天地’来带动当地的土地价值，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在由他担任高级顾问的规划方案里，“南浔新天地”项目赫然在目。 朱倍得告诉记者：“当年听说一条高速公路要通过古镇周庄外围时，阮教授曾誓言不惜卧身阻挡。现在我们保卫南浔古镇，要的也是这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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