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财产也枉然 苏州副市长姜人杰接受调查

　　苏州市副市长姜人杰“接受调查”

　　本报记者 姚 峰 苏州报道

　　“君到姑苏来，家家尽枕河。”一首唐诗对苏州这样描绘。此前在世遗会上，苏州在展示经济奇迹同时，还同样向世界展示着“东方威尼斯”的古城魅力。

　　然而，身兼世遗会常务副总指挥、主管城市基建、交通和房地产的苏州市副市长姜人杰，从世遗会结束到现在，已经超过两个半月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

　　苏州市委和人大的官员向记者透露，姜人杰正在接受有关方面的调查，同时接受调查的还有他的儿子姜荑。

　　姜人杰在苏州市政府的分工中，主管城市规划、建设、管理、交通、市政公用、邮政、电信、园林和绿化、房管、房改、房地产开发、防震抗灾、人防工作等13个大类。之前还兼任第二十八届世界遗产大会(以下简称“世遗会”)常务副总指挥和苏州城市建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州城投”)董事长。

　　苏州市委的一位人士说，在世遗会期间，姜人杰开始将自己的巨额资产向香港转移，“他以为组织上没办法动他，其实他当时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

　　权力之路

　　姜人杰出生于1948年12月，籍贯为湖北大冶，1964年在吴江县庙港公社红心大队插队务农。随后担任吴江县庙港公社红卫中学教师，文化站干部，公社党委宣传干事。

　　1983年，一个机遇来到了时年已经34岁的姜人杰面前，他被选拔到南京大学经济管理干部专修班学习。毕业之后，姜就担任了上海缝纫机三厂吴江分厂党委书记，随后在1987年开始担任苏州市外经委副主任、苏州市外事办公室主任、苏州市政府副秘书长、苏州市外经委主任。任外经委主任期间，姜还兼任苏州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在姜人杰担任副市长主抓城建和交通期间，外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褒的是苏州的城市形象和交通设施的发展，包括城区环境整治在这几年的变化有目共睹，“姜副市长任期内是苏州重要的发展时期”，一位人士并不讳言姜人杰的成绩。

　　苏州近年来，不仅以经济飞速发展所闻名，而且更以“百官共廉”而成为全国学习的典型。谈起姜人杰，苏州市政府的一位官员很遗憾地说，“本来苏州已经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出现大的官员腐败事件了。”

　　上面的这位官员透露，姜在接受调查期间，市里领导在谈话中曾经表示，“姜人杰出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他分管的单位无关。”

　　一个接近姜人杰的人士表示，年龄偏大了或许是姜人杰出事的一个原因。姜人杰在2001年被任命为苏州副市长时，已经53岁，“这个年龄对于有提拔年轻干部为习惯的苏州来说，有些偏大，当时我们都认为，他做完这一任副市长后，就该退居二线了”。

　　姜人杰之子与福海拍卖行

　　在被调查的过程中，姜人杰的儿子姜荑是一个经常被提到的名字。也有人替姜人杰惋惜，“老姜主要是因为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才出事的。”这位人士透露，在世遗会之前对姜人杰的调查期间，姜荑还经常去打高尔夫球。

　　1979年出生的姜荑，2001年从南京大学管理系毕业后，先后担任欧莱雅(中国)销售部销售主任、苏州协安贸易公司业务经理。虽然工作时间不是很久，但姜荑在苏州城内已经颇为人知：“体型较胖，为人张扬，经常开着一辆宝马车，很是风光。”

　　有关姜荑的问题，主要是和苏州一家名为福海拍卖行的公司有关。但苏州市园区工商局的资料显示，福海拍卖行已于2004年8月9日被注销。

　　该局工作人员对记者对该公司的查询请求非常敏感，因为“领导有规定，该公司的相关资料是不随便提供对外查询的”。

　　而福海拍卖行之前所在的办公地点，物业管理人员说，福海拍卖行早在今年7月就停业了，现在在此办公的是一家工程咨询公司。

　　福海拍卖行有限公司2002年10月10日经苏州市园区工商局批准成立，主营“各种有形物品及无形资产的拍卖”，成立时的注册资金为500万元，出资人为自然人龚薇和史建官，出资额均为250万元。

　　史建官，1959年生人，在成立该公司前为苏州市住房置业担保有限公司业务经理，这家公司是苏州城投公司的控股子公司。史的妻子告诉记者，史建官前段时间因为胆囊炎开刀，很长时间都呆在家里，对公司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另一出资人龚薇为该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该女子1982年出生，1997年9月至2001年7月在南京大学就读，获学士学位，2001年7月至2002年7月在苏州一家进出口公司担任外销员。龚出资250万成立福海拍卖行时，年仅20岁。

　　从表面上看，姜荑除之前曾被聘任为福海拍卖行总经理之外，与该公司再无更多联系。同时被聘的还有一名名叫陈凯的男子，职务为监事。

　　陈凯和姜荑一样，生于1979年，并曾经是姜荑在协安贸易有限公司的同事。记者曾经拨打陈凯手机，但当记者说明身份后，陈凯随即挂掉电话，再次拨打时，已处于关机状态。

　　从简历上可以获悉，龚薇和姜荑都曾经在南京大学就读。记者随后以同学身份，按照龚薇身份证上登记的居住地址前去探访。开门者为一约50岁男子，其自述为龚薇之父。该住房100平米左右，目前为龚薇父母居住。房间装修并不豪华，除了房内的门、窗上贴有“喜”外，该房间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龚薇父亲表示，龚薇和姜荑两人在大学读书时，就开始保持恋人关系。而龚薇也于2004年5月举行了婚礼，而婚礼上，新郎正是姜荑。

　　拍卖路径

　　从福海拍卖行董事会四位成员的简历看，他们以前均未有过拍卖行业的从业经历。

　　拍卖行业主要是靠收取中介费盈利，中介费一般是按照拍卖成交价格的一定比例收取。这就意味着，能否拿到足够好的拍卖资源关系到拍卖行的生存发展。

　　从业务记录上可以发现，福海拍卖行所进行的拍卖主要为三类：房产、土地和改制企业的股权及生产设备。

　　“这些都是优质的拍卖资源。”苏州一家拍卖行的负责人不无感慨。他说，苏州这几年发展迅速，而伴随着苏州城市建设和古城改造的加速，需要公开拍卖的新建房产和土地数量也迅速增长，谁能拿到这些物品的拍卖权，就可以旱涝保收。

　　知情人士分析说，姜荑选择进入拍卖这个行业，原因是可以一方面借助于姜人杰主管城建与房地产之机，可以拿到足够多的高质量拍卖资源，而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行业操作非常隐秘，“毕竟只是中介，既不买也不卖，看起来非常合法，很难出问题”。

　　被注销前的福海拍卖行是苏州经营公物拍卖业务的唯一两家公司之一，另一家为苏州市国有资产管理局成立的苏州市拍卖行。2003年2月，苏州贸易局发布《关于同意福海拍卖行有限公司增加公物拍卖经营的批复》?苏贸消费［2003］02号?的文件，批准福海拍卖行经营公物拍卖业务。公物拍卖除了外界熟知的罚没物品、赃物、法定抵押品外，还包括宣布破产企业需要拍卖的财产和国有资产管理门部委托处理的动产和不动产。

　　但是，知情人士表示，这项批复明显是违规的。根据2001年江苏省经贸委的《关于加强我省拍卖业管理的通知》(苏经贸贸易［2001］1250号)文件的规定，“申请指定公物拍卖的企业，必须是运营两年以上，经营规模和经济效益在同行业名列前茅的公司制企业”。

　　而福海拍卖行在2003年2月获得公物拍卖经营许可时，距2002年10月成立时，不到半年时间。

　　这份“公物拍卖”的许可似乎可以轻易形成一个顺滑的过程：权力从姜人杰处出发，通过拍卖这条途径，最终变现。

　　福海拍卖行所进行的业务，基本囊括了苏州所有新开商铺以及除苏州市土地储备中心外的所有土地和关破企业的土地拍卖。如：

　　2003年3月22日上午9时，对“苏州市中街路105号厂房及土地(经查为原国营苏州互感器厂)”进行了拍卖；

　　2003年3月28日下午2时，对“吴江市松陵镇鲈乡南路16号房产(原吴江审江局)”进行了拍卖；

　　2003年6月11日下午14时，对“角真镇田肚港桥私营经济开发区内厂房及土地”进行了拍卖；

　　2003年11月10日下午2时，对“干将路G12地块”进行了拍卖；

　　2003年12月19日下午2时，对“苏州吴中小商品市场”进行了拍卖；

　　2003年12月21日下午2时，对“观前一手商铺”进行了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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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海拍卖行成立一年多以来飞速发展，据其网站自述，“成立一年来，拍卖成交额累计即达到8.1亿元”，而他们在工商登记上记载的从业人员仅为8人。

　　由于基本上垄断了苏州的拍卖市场，福海的收费标准远比其他拍卖行高，“苏州现在的拍卖公司有十多家，竞争很激烈，我们的中介费一般在3%左右，而福海要达到5%”。

　　根据2004年3月的财务报表，福海拍卖行货币资金余额为4140万元，存款总额为3953万元，而在应收账款一栏中，苏州市政综合开发有限公司?应收2155万元?、苏州市公积金管理中心?应收500万元?、吴县东渚道渣矿?应收800万元?赫然在列。

　　苏州一家拍卖公司的负责人现在依然忿忿不平：“你进入拍卖行业可以，你占大头也可以，可你不要独占这个市场，搞得我们一点都分不到，公司都没法生存了。”

　　由于福海拍卖行几乎垄断了苏州的拍卖市场，引起了公愤，于是就不断有人写信举报，“这也是姜氏父子落马的导火线”。

　　“经营城市”的得失之间

　　苏州之前发展招商引资，大部分土地是以工业用地的名义批出的。而现在，伴随着房地产的发展，当初批出的大段地块成了建设商品房的上佳地段。于是很多人想转变土地用途，将工业用地变更为商业用地，而直接有权批准的人就是姜人杰。

　　对于近3年来的苏州来说，姜人杰负责的13类工作是资金投入最大的领域。一方面，伴随着GDP和招商引资的飞速发展，苏州的财政收入在江苏乃至全国都排名前列；另一方面，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苏州改变城市形象、改善城市环境的愿望愈来愈迫切。于是“经营城市”的理念自然而生。

　　姜人杰出事前兼任世遗会常务副总指挥和苏州城投董事长，这两个职务都是苏州“经营城市”战略大盘上最为关键的位置。以世遗会为例，仅为迎接会期为10天的会议召开，苏州对外宣称的投入就高达100亿。

　　知情人士透露，姜人杰在世遗会前就开始被调查，主要是因为有人举报福海拍卖行成立时的注册资金来源有问题。

　　2002年，龚薇出资250万注册福海拍卖行时，年仅20岁。这位人士表示，由于龚薇与姜氏父子的特殊关系，福海拍卖行成立时的注册资金是姜人杰从城投公司挪用的。但城投公司的一位领导表示，“这种说法完全是胡说。”

　　还有说法为世遗会召开而进行的苏州环古城风貌保护的工程。该工程投资高达12亿元，工程责任部门是苏州城投。

　　在姜人杰被调查之后，姜主管的部分城建工程也出现了一些质量问题。投资高达4.66亿元的苏州新庄立交桥在2004年初竣工后数月不到，就开始限制通行。记者在现场看到，立交桥目前只能单向通行，有司机向记者表示，“目前立交桥已经出现了裂缝。”

　　新庄立交桥是江苏省最大的公路立交桥，该工程的责任部门也为苏州城投，城投公司的一位领导解释说，“这是桥面正常的维护，根本谈不上是工程质量问题。”

　　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在“经营城市”理念之下，地方政府成为投资主体，而相关领导相应就成为“经营城市”的主导者。政府的介入，必然优先占据大量的公共资源，这就很容易为权力与金钱间的交换打开方便之门。

　　就在被调查之前的几天，姜人杰在一次公开露面时谈到苏州为世遗会投入100个亿值不值的问题，姜说，“虽然世界遗产大会只开10天，大量建设成果却留下来了，苏州为此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仅过数月，言犹在耳，而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