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合8年缘何难掀“盖头”

　　本报记者 李芃

　　8年过去，南京鼓楼医院集团松散依旧，而医疗市场已是“换了人间”，民营和外资医院在南京医疗市场频频“试水”

　　三家相关医院或多或少的抵触和观望情绪还并不是这场改革最大的阻力。最关键的 是，鼓楼医院集团将要“怎么个紧密法”并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循

　　8月24日下午两点半。上班刚半个小时，南京市口腔医院的各业务科室已经非常忙碌：一点半就挂好号等在这里的病人们让医生应接不暇。相比之下，14楼的院部显得格外安静。院办公室主任邱永泉坐在桌前，新泡的绿茶下去了半杯。除了偶尔的电话以及不时有人拿着各种材料来让他盖章外，他和记者的谈话基本上没有被打断。

　　这种平静并非出于怠惰，却应更多地被理解为一种等待———原定于8月10日挂牌的(紧密型)鼓楼医院集团并未如期成立，集团三成员鼓楼医院、南京市口腔医院和南京市儿童医院各自的人员、机构设置将如何变动都没有个说法。

　　“说不定集团成立后我们办公室就被撤并了；即便是保留下来，还让我管事儿，上面也起码要多出个‘婆婆’，什么都得请示汇报一下”，邱永泉轻描淡写地说着，顺手把一枚公章收到抽屉里。

　　把成立于1996年2月的松散型鼓楼医院集团组建成为一个紧密合作的医疗“航母”，是今年南京市卫生改革的三大主攻目标之一。但是(紧密型)鼓楼医院集团成立的日子却一拖再拖，8月10日已经是第三个版本。

　　“筹备组已经初步拿出了一个方案，目前正在由国资等各政府职能部门进行论证。”南京市卫生局改革办常务副主任刘玉告诉记者，“但何时能挂牌不好说”。

　　　　自上而下

　　1996年12月，南京市三家市属三级医院鼓楼医院、儿童医院、口腔医院开风气之先，组建了国内第一个医院集团。三家医院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就是“优势互补，资源共享”———综合性的鼓楼医院独缺儿科和口腔科，而南京市儿童医院和口腔医院作为专科医院，也非常需要综合医院的技术支持，于是相距不到千米的三家医院成立了南京鼓楼医院集团，并且由每家医院各出3人，成立了鼓楼医院集团管委会，主任是鼓楼医院党委书记何忠正。

　　由于“时机和条件都还不成熟”，集团成立后一直非常松散，三家医院都保留了自己庞大的药房，各家医疗设备无法共享，医疗会诊依然要通过院际关系来协调，各种辅助医疗检查相互不通用，医院今后如何发展也是各有各的思路。登录鼓楼医院的网站，在“医院集团”这一栏目下，记者看到的只是鼓楼医院的动态简报，集团的事情却只字不见提起。

　　邱永泉告诉记者，集团成立后做了三件事，一是协调了三家医院的在职职工和离退休职工的看病问题；二是办集团报，把创刊于1994年5月的《鼓楼医院报》改版为《鼓楼医院集团报》；三是率先在南京市实行了医院药品的集中采购，而这一做法直到2000年才在南京全市推行。

　　很明显，集团成立8年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原来的口腔医院院长、现儿童医院院长方如平说，三家医院“同一财政口子，同为市属单位，完全有构建紧密型、一体化运作集团的条件，包括人财物的统一调配管理”。他指出，集团无法“紧密”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三家医院的利益没有实现共享，其资源也就无法从根本上进行共享。

　　8年过去，集团松散依旧，而医疗市场已是“换了人间”———“其他医院的逐渐壮大，大型民营医院的不断参战，势必加剧医疗市场的竞争。我们肯定要卷入这场竞争，虽说目前南京100多家民营医院尚不能对鼓楼医院构成威胁，三家医院也都还不用担心人才问题，但如果不能够快速改革发展，将来的情况就不好说了。医疗市场竞争日趋激烈，让我们如坐针毡。”鼓楼医院党委书记何忠正说出的，应该是业界共同的担心。

　　2004年南京市卫生系统改革重提建立紧密型的鼓楼医院集团，正是有关部门看到医疗市场上渐起的硝烟，而发起的一场自上而下的应变之举。

　　　　各怀心事

　　被记者问及鼓楼医院集团的事情，南京市儿童医院五官科副主任医师董礼安的表情近乎淡漠：“那是领导们的事，我只管给病人看病。”说话间，他一边拿起器械给一个孩子检查耳道，手势娴熟。“我已经干了20多年了，只要能发挥自己的技能给人看病，在哪家单位都是一样的。”他对此并没有多想。

　　“我不知道这样的改革和我有什么关系，”儿童医院的主管护师宋晓鹰有点郁闷，“8年前松散型集团成立的时候，我就这么问过何忠正主任，现在我有同样的疑问。”

　　南京市儿童医院办公室主任李蒨则是一脸的无可奉告：这是政府行为。何时改、怎么改、改成什么样，都得由“上面”说了算，“我们也在等待进一步的说法”。

　　知情人士透露，声势浩大的南京市卫生改革引得江苏省卫生厅在今年年初去相关医院进行了一次调研。他们在各家医院举行座谈的结果表明，职工们并不愿意自己所在的医院被纳入集团。其中儿童医院尤其显得不情愿，因为相较于专业性的口腔医院，儿童医院虽然由于服务对象是儿童而被定为专科医院，它实际上也是一家综合性的医院，一旦进入集团，它的很多科室很有可能被“整合”掉。

　　到儿童医院看一看，就多少能理解它的犹豫。8月25日，暑假里一个平常的工作日，儿童医院里人声鼎沸，苏北甚至安徽的患者都慕名而来。二楼内科25个诊室满负荷运转，医生不够，连退休的老医生也被返聘回来。护士介绍，上午开诊不过一个小时，仅内科就已经积压了230个小病人。

　　“三家医院现在过得都很‘滋润’。”邱永泉直言相告，“而成立紧密型集团会有很多现实问题，比如说法人地位的变更。”目前三家医院均为一级法人，据说今后只有集团才是一级法人，三家医院都将变成二级法人。“一级到二级，以后医院对外宣传、联系工作的身份都不一样了。”邱永泉说。

　　另外，鼓楼医院现在是标准的正局级医院，口腔医院和儿童医院都只是处级，“医院的级别不同，管理层的基本工资和奖金系数都不一样”。据悉，口腔医院8月初向南京市卫生局递交了一份调研汇报材料，在组织形式上建议将现有的职能科室进行“必要的”重组整合，并且“向鼓楼医院靠拢”定编定岗。对此刘玉表示，卫生局会适当考虑各家医院的意见，但改革的方案由市里专门成立的集团筹备小组拿，最终要报市府批准。

　　南京卫生系统的人士向记者介绍，南京市口腔医院和儿童医院在各自领域的全国排名一直都在第五、第六位左右，比鼓楼医院在全国综合医院中的排名要靠前，如果正式成为该集团的成员，它们自然会担心自己的招牌会不会就此被埋没了。知情人士私下里告诉记者，成立紧密型鼓楼医院集团“阻力非常大”，“从某种程度上说大家都不愿改”。

　　　　力求两全

　　无可否认，从长远看集团紧密合作是大势所趋。因此，三家医院现在或多或少的抵触和观望情绪还并不是这场改革最大的阻力，最关键的是，鼓楼医院集团将要“怎么个紧密法”并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循。刘玉表示，改革既要有力度，又必须稳妥，改革的进程究竟该如何安排，让有关人士颇费踌躇。

　　事实上，自从提出全市卫生系统改革以来，南京市的有关部门也一直在作调整。南京市卫生局长陈天明在今年2月签发的改革意见中提出，探索建立出资人制度，成立卫生国有资产管理机构，作为出资人代表，履行其出资人职责，管理现有及新增的国有资产。然而这一点在5月份以及后来签发的文件中都没有再提及。刘玉说，考虑到条件不够成熟，这一步改革暂缓。

　　刘玉打了个比方，称这次改革的目标是成立“航母式”的医疗集团，但根据现实的条件，改革必须分步走，先成立“旗舰式”的联合体。据悉，在鼓楼集团的改革中，已经确定了不缩减事业单位编制、考虑让口腔医院和儿童医院的名称在将来集团医院的牌子上有所体现等等。刘玉还强调，将来各家医院作为集团的二级法人，更多的是以示与集团法人身份的区别，不能就理解为低一个级别。儿童医院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据说将来各医院即使作为二级法人，也不需要事事报批。

　　刘玉透露，鼓楼医院集团的初步方案还提出，由集团作为国有资产出资人代表，管理三家医院的资产。届时由各家医院选派人员组成董事会，下设监事会，接受国资委的委托，对资产进行运作和管理。

　　鼓楼医院外宣办副主任刘宁春认为，和国外相比，国家对于卫生事业、包括对一些大型医院的投入太少。各医院资产事实上是由市卫生局在进行管理，相关的变更都要报批。如果经国资委委托，集团就将拥有更大的处置权。或许，这也将为鼓楼医院集团探索医院资产的保值增值、探索卫生系统的融资甚至是资本扩张开辟了可能的路径。

　　刘玉说，上述初步方案已交各相关职能部门论证，之后可能还要再推敲修改。把握改革的“度”是非常棘手的，不过，“南京市政府提出的目标是鼓楼医院集团年内挂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