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招牌：有中国一半也有外国一半

　　文/王义伟

　　2004年7月20日，记者打开上汽集团的网页，首先跳入眼帘的是一个红彤彤的广告：“热烈庆祝上汽集团跻身《财富》世界500强?。

　　尽管国内外有各种各样的评比和排名，但是对很多中国企业来说，跻身世界500强， 就像摘到皇冠上的明珠一样，是顶级的荣耀。

　　在上汽集团的计划中，这个目标是要到2007年才能达成，没想到提前3年实现了。集团以117.55亿美元的销售额名列500强第461位。

　　欢呼、喜悦是少不了的，有媒体甚至用“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来形容上汽集团获此殊荣的艰难和自豪。

　　与此同时，更加冷静和客观的评论也出现了。汽车业分析师钟师对媒体发表看法认为，上汽集团进入全球500强是“形式大于内容”。因为上汽集团的主要企业就是上海大众和上海通用，它生产的产品都是外国品牌，自己没有品牌，也没有多少技术，还不算是一个完全自主的企业，只是作为一个加工型企业靠数量而进入全球500强，反而凸显出中国汽车工业产量大、品牌小的尴尬。

　　我们根本无须做进一步的分析，就明白钟师的判断是正确的，是切中要害的。事实上，上汽集团也没有否认这一点。在进入500强后对媒体发表看法时，上汽集团表示了以下两点：第一，集团将进一步发展，加强与大众、通用两大汽车巨头的合作，加快提升产业规模和产品质量，巩固和拓展市场份额；第二，要加快自主知识产权的汽车研发，提高技术水平，增强核心竞争力。以上两点，等于是间接承认了500强的荣誉主要得益于与外国的合作，而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知识产权和自己的品牌，尚在进行之中。

　　所以500强这块金字招牌，对于上汽集团来说，最起码有中国的一半也有外国的一半，或者，中国、德国、美国各占1／3。

　　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又牵扯到一个被中国媒体屡屡提及的话题：中国的汽车工业，与外国的合作、合资，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为什么这些企业当中没有出现一个真正的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品牌。

　　不久前，北京大学企业与政府研究所路风教授在一份报告中，对此做了分析。

　　路教授认为，中国当初决定和外国汽车企业合作时有一个想法，就是通过合资引进先进的产品技术，然后实现零部件的国产化，最后实现自主开发。这个想法看起来很好，无懈可击，但是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完全违背了汽车研发、生产的最基本的规律。

　　因为产品开发与零部件生产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活动，需要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能力：前者主要包括集成多种技术设计出新产品的能力(以研发活动为主)，而后者主要包括在给定产品设计条件下的制造能力(以生产活动为主)。中国的汽车合资企业尽管全力进行零部件的国产化，但是零部件的国产化并不能自动导致产品开发能力的生成，而获得产品开发能力只能通过产品开发的实践。

　　以上是国家层面上的战略定位错误。除此之外，记者认为，尚有3个原因导致中国的汽车合资企业不能形成自己的研发能力、开发出自己的品牌：第一，合资之后，由于中国轿车市场特殊的环境，主要是公务车市场广阔，不但对价格不敏感，对车辆的更新换代也不敏感，使得企业既获取了巨大的利润，一个品牌又可以风行一二十年(比如桑塔纳)，对新品牌的开发就没有了动力。第二，随着几家合资企业逐渐壮大，竞争开始激烈，大家纷纷从国外引进成熟的具有竞争力的车型，自主开发当然放在了一边。第三，合资企业中的外方，对中国企业的自主开发，自然是不愿意的，会明里暗里进行阻挠和牵制。

　　正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中国的汽车合资企业，虽然一再宣称要造自己的车，却始终不见成果出来。倒是没有合资的企业，比如奇瑞和吉利，开发出了自主知识产权的汽车。

　　这其中颇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奇瑞汽车的研发团队，大多出自国内另一家著名的合资汽车企业。那家企业在和外方合资之后，对外方的技术和品牌十分依赖，企业原有的技术研发人员受到了冷落。这个时候，奇瑞抓住机会，力邀他们加盟。结果，这批人在奇瑞干得有声有色。

　　不但如此，这些人还总结出了国营企业在汽车研发方面的几大弊端：(1)国企不尊重技术人员的意见。汽车是技术非常复杂的产品，在开发阶段必须尊重技术人员，但国企是长官意志，领导在决策上经常不考虑技术可行性。(2)国企普遍腐败。图纸需要一轮一轮地改进才能进步，但供应商总是找领导批条子，让不符合质量的零部件蒙混过关。技术人员在有缺陷的零部件上开发，只能越做越差。(3)国企中总有一群不干活的闲人，只会说风凉话，让干活的人有挫折感。

　　这样的问题，现在是否存在，或者说，如果合资企业中的中国人开始自主研发，是否还会存在这一问题，值得高度关注。

　　话题回到上汽集团身上。2002年，该集团提出了准备在2007年实现的三大战略目标：产销整车100万辆，自主品牌轿车5万辆，跻身世界企业500强。虽然跻身500强的目标已经实现，但是在记者看来，这样的目标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真正具有意义的，是自主品牌轿车5万辆这样一个目标。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没有必要强调5万辆的数字，只要是自主开发的，哪怕是1万辆，也是好事。因为自主品牌轿车的出现，意味着一个企业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研发团队和开发能力，这才是最有价值的，这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金字招牌。上汽集团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