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并流”一年两遭评估 修水坝是为扶贫吗？

　　汪永晨(北京)

　　就在人们为我国申报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及沈阳故宫、盛京三陵3个项目，在苏州召开的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被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而兴奋的时候，在该次大会的第15项议题，即评估121处世界遗产的保护状况，重新确定《濒危世界遗产名录》时，其中，中国有5处世界遗产被评估，与秘鲁、西班牙同为受评估遗产数量最多的国家。

　　云南境内的“三江并流”，就是这次要被评估的遗产之一。2003年6月30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第27届年会上，“三江并流”以中国唯一全部符合世界自然遗产4条标准的保护区，仅仅花了18分钟就顺利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3年7月3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批准为世界自然遗产。

　　可是时隔仅仅一年，这个中国最年轻的世界遗产已经遭遇二次评估。

　　缘何被亮黄牌

　　“三江并流”第一次受到评估的原因，是世界遗产中心认为当地对旅游开发过热。而今年之所以“掏牌”，则因为怒江上将建13座大型水电站，其中1座正在保护区内，另外12座虽不在保护区内，也距离不远。

　　世遗中心认为，三江并流是中国生物物种的发源地，集中了6000种植物种类和超过全中国一半的动物物种，不仅是中国保持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生态系统，可能也是世界之最。怒江则是东南亚唯一一条大型“自由流动河流”。如果在江上大量建造水坝，不仅会影响物种生存，还将对该处自然遗产的原生态造成破坏。

　　2004年2月24日，世界遗产中心主任在给中国遗产中心的信中说，2002年“三江并流”申报世界遗产时，并未提及要在怒江上修建大型水坝。可申报成功后，就不断收到有关要在那里修建十三级水坝的消息。为此，世界遗产中心主任希望从中国政府有关部门得到关于在“三江并流”区域建水坝的确切信息，并且希望了解中国对保护世界遗产的政策。

　　令人遗憾的是，来自世界遗产网站的信息表明，直到今年4月20日他们也没有收到回音。为此，世界遗产委员会再次给中国遗产中心写信，表达了他们对此最为严重的关注，及要求有一个正式的答复。信中还说：对这个非常出色的世界遗产地可能会造成的影响，请中国政府对学术界、环保人士和科学家关于让怒江自由流淌的呼吁做出答复。在认识到能源的重要性，对云南的重要意义的同时，要求中央政府和省政府寻求水电以外的能源，以保证对“三江并流”的长期保护。

　　遗产保护的法律盲点

　　2004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张廷皓曾呼吁，中国应该尽快出台《世界遗产保护法》，保护这些珍贵的或唯一的不可再生的文化和自然资源。张廷皓说，近几年，中国经济开发与文物保护的矛盾愈来愈大。都江堰上游拦河筑坝、张家界兴建旅游电梯……这些都造成了对世界遗产的实质性破坏，有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

　　张廷皓痛心地说，上述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专项法规的缺位。中国宪法规定，“国家保护名胜古迹、珍贵文物和其他重要历史文化遗产”。而且中国也加入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但却至今没有一个统一、权威、高效的世界遗产管理机构。如国家文物局设有世界遗产处；建设部下设风景名胜处；教育部还有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国委员会，管理的“婆婆”很多，地方上反而不知道听谁的了。

　　“两会”期间，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委员、中国水利水电科学院副总工程师何少苓呼吁：我国的《环境影响评价法》明确规定了在流域的水电工程开发建设前必须进行规划环境影响评价。但是迄今为止，我国在怒江等诸多流域的水电梯级开发建设前，有关规划环评的状况令人堪忧。

　　在我国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中，水电能源开发是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国西部地区蕴藏着丰富的水电资源，同时也是许多国家级甚至世界级自然保护区和稀有物种的所在地，并具有许多珍贵而独特的地质地貌、景观等。水电建设筑坝之后阻断了原有河道的水流连续性，流域内的河源关系、生态环境发生重大变化。而且在一个流域内，各梯级的生态环境往往交互影响，且含有明显的累积效应，对此必须予以足够的重视，做出无悔于后人的评价、判断和应对措施。

　　何少苓还说，西方发达国家的水电工程开发建设之前，通常有规范的成套程序，公众参与的份额在评价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对工程的经济、社会和生态环境影响，通常透明于众，从根本上利于工程效益的真正发挥。我国也应加强这方面的建设。

　　云南省副省长吴晓青在“三江并流”成功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后曾说：世界遗产是国际社会对一个国家的民族文化、历史遗迹或自然资源授予的最高“诺贝尔奖”，是风景名胜中的精品。“三江并流”是世界上罕见的集地质地貌、动植物、景观美学和民族文化多样性为一体的高山峡谷自然区域，是全球重要的物种基因库。要正确处理好世界遗产资源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关系，首先要保护好资源。要严格按照世界遗产标准，在对“三江并流”区域资源开发时要算大账，特别要算环境账，处理好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关系。

　　不久前，中国教育部副部长、第28届世界遗产会议主席章新胜说，作为一个遗产资源十分丰富的国家，中国深知自己应当为国际社会承担的义务和责任。

　　可是，在苏州召开的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却有5处世界遗产遭遇评估。世遗中心关于“三江并流”的说法是：在2005年2月1日前递交整改报告，供下届大会审议。

　　联合国每隔6年都要对世界遗产进行一次检查，如果遗产原状受到破坏或被改变，将可能被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如果当地政府不能按期恢复该遗产的原貌，最终将遭到除名的惩罚。

　　国电公司遭遇审计风暴

　　就在“三江并流”世界遗产因要修建水坝有可能遭遇黄牌警告的同时，另一条消息也不能不引起人们的关注与思考。国家电力公司原领导班子违法违规金额高达211亿元，其所涉金额之高、面积之大位列本次审计风暴所公布的所有违法违纪案件之首。

　　6月的中国电荒弥漫，而国家电力公司原领导班子决策失误造成78.4亿元重大损失，同时还有45亿元的国有资产流失，以及涉嫌个人经济犯罪12起，涉案金额10亿元。与此同时，某地方电力部门人士披露，78.4亿元的事情不是最近才发生的，其实国电公司被拖欠电费累计360亿元，这个更大的数目为什么没有人来查？

　　国电公司会议奢华3天挥霍304万元，代表住宿标准是部门负责人住420元/天的高级单人间，单位负责人住750元/天的豪华单人间，分公司总经理住1500元/天的豪华套间。会议特地从北京邀请到全国知名的歌舞团举行了两场专场演出，承办方为此支付的“会议费”达82万元。会议为国电公司原总经理高严中午休息在香格里拉大饭店安排了一套8000元/天的总统套房；另按高严的个人喜好和身材特征，专门订做了实木家具、床上用品甚至抽水马桶，另有两名保安、两名干警负责他的安全事务。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时下社会上盛传的一句关于腐败方式的顺口溜：草楼、银路、金桥、钻石坝。修水库、建大坝已经成了老百姓眼里最有效率的腐败途径。

　　从2003年8月至今，中国的学术界、环保界与云南地方政府及电力公司为在怒江上修建水坝展开的激烈争论中，主修派坚持修坝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修了坝可以解决当地长期以来解决不了的贫困问题。他们严厉地指出，反坝派是城里人吃饱了，穿好了，不管当地人饿着肚子，光着屁股地去欣赏风花雪夜。

　　而审计风暴暴露出来的问题，让人不得不怀疑，打着扶贫旗号，做着获取钻石美梦的人们，修水坝是为了扶贫吗？

　　云南澜沧江漫湾水电站旁的百姓如今是靠拣水坝工地每天扔出来的垃圾为生。他们用两个字概括了修水坝之前的生活—“踏实”。说到今天，他们的话是：油灯就要灭了。他们说，修水坝之前，电力公司的人对他们说，水坝修成之日就是你们的幸福之时。而事实是什么呢？水坝修成之日，就是他们上访之时。是油灯就要灭了，是今天不知道明天吃什么。

　　让“三江并流”尽早退出评估名单，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个保护世界遗产的问题。从这个点上，折射出我们的许多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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