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阜阳：太和县工商局哄骗国务院调查组后续(上)

　　今年4月中旬，安徽阜阳劣质奶粉导致309名婴儿出现营养不良症状，其中12名婴儿医治无效死亡的事件暴光之后，国务院调查组先后两次前往阜阳，共查出54种不合格奶粉。

　　在这起事件当中，包括阜阳市市长在内的28名国家公职人员先后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理。

　　而记者发现，在这些被处理的人员当中，太和县工商局公务员陈春生和宋影以同样的理由被先后辞退了两次。

　　7月4号阜阳市工商局下发了“关于辞退公务员陈春生、宋影同志的决定”。理由是2004年4月24号，国务院督查组在“太和县勿忘我糖果厂”查出“经销涉嫌有质量问题的奶粉”，而陈春生和宋影监管缺位，致使辖区内仍有经营户私自储藏已经公布的“黑名单”上的不合格奶粉，根据有关规定予以辞退。

　　而据记者了解，两个多月前的4月24号，因为同样的理由，太和县工商局就已经做出过辞退陈春生、宋影的决定，这个处理结果在4月26号阜阳日报的头版头条登出，并且上报了国务院调查组。是什么原因导致一样的处理决定先后做出两次呢？

　　当时任太和县工商局局长的徐学顺参与了4月24号对陈春生、宋影处理决定。

　　徐学顺：“辞退属于市局的事，我们没有权利辞退。”

　　既然县一级的工商局没有对国家公务员进行辞退的权利，当时的决定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的呢？

　　徐学顺：“当时迫于压力，我们没办法”

　　记者：“如果不这样处理会怎么样”

　　徐学顺：“不作出这样的结论，将来也要处理，就是对我们也要处理”

　　记者：“这么严重”

　　徐学顺：“对。是过不去的，领导讲话也是非常坚决的”

　　然而，没有对公务员进行辞退权利的太和县工商局做出的这个辞退决定，不仅在第二天上报给了县里、市里，而且还上报给了正在阜阳的国务院调查组，同时在各大媒体上进行了公布。

　　记者：“你们当时没有提出异议吗？”

　　宋影：“当时有承诺，工资照发，工作照常。听他的意思，这个决定以后慢慢再撤消。”

　　记者：“这个承诺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吗？”

　　宋影：“有了这个承诺，可以暂时牺牲自己顾全大局”

　　事实上，4月24号的辞退决定被公布后，陈春生和宋影仍然在照常上班，工资照发。对此，徐学顺的解释是当时对奶粉市场的整顿压力比较大，人员比较紧张，因此让他们继续工作，并且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

　　徐学顺：“第二天分别跟领导都进行了汇报”

　　记者：“他们有别的意见吗”

　　徐学顺：“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6月22号新华社记者以“阳奉阴违为哪般”为题，报道称：“太和县工商局对上报国务院调查组的处理决定并未真正执行”，“是典型的阳奉阴违、哄骗国务院调查组。”

　　很快，有关部门对此进行了调查，并于6月24号对徐学顺做出撤职处分。

　　6月23号陈春生和宋影停止了工作。

　　7月4号阜阳市工商局下发了“关于辞退公务员陈春生、宋影同志的决定”。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对给予辞退的这个处理决定，陈春生、宋影认为自己很冤枉，并开始不停地向上级部门申诉。难道陈春生、宋影被辞退的理由站不住脚吗？他们认为的事实又是什么呢？

　　记者：阜阳劣质奶粉的事件经媒体的披露之后，可以说引起了非常大的公愤，大家纷纷要求要处理直接的责任人，所以当城东区两个市场管理员遭到辞退之后，大家都是拍手称快，但是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却说自己完全是冤枉的，他们为什么这么认为呢？接下来就来连线阜阳市太和县城东工商所原来的市场管理员宋影和陈春生，非常欢迎两位加入到我们的节目当中。首先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觉得这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宋：冤，非常的冤，对我们来讲，因为领导当时处理我们的时候没有经过调查。

　　陈：我现在也莫名其妙，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辞退我。因为辖区不是我承包的路段。

　　主持人：陈春生，你的管辖地段是哪儿呢？

　　陈：辖区按城东工商所所内有个包干责任制，辖区路段已经分的很清楚，在工商系统要求的，把路段责任到人。当时责任书分的，我是向中路。

　　宋：责任书上清楚的标明我管辖的路段是西洋北路，并不是太和县勿忘我糖果厂位于文明路。

　　主持人：被查到劣质奶粉的糖果厂应该归谁管呢？

　　陈：承包路段是我们的副所长吴海。

　　主持人：但是在你们管辖的地段当中出现了劣质奶粉，至少也是你们所里的责任吧？

　　陈：也不应该是我们所的责任。因为这个地下仓库已于2003年12月份已经被我们县公平改易局查到了，查到以后，元月3号开始立案调查，调查到最后他们不了了之，一直到4月19号他们移送到公安部门，具体立案也没有经过我们局长签字。

　　主持人：对你们下达处理决定之前，他们有没有向你们核实过情况，进行过其它的调查？

　　宋：没有实事求是的去调查，也就是为了应付，因为当时领导讲上面必须要求这么及时的处理，要求七点钟之前必须把我们的处理决定报上去。

　　主持人：谁给的压力？

　　宋：当时徐局长讲是县政府吧。

　　陈：当时我们局党组全体成员都在，付小杨副局长先说对我们的处理决定，先把我们的工作先表扬了一番，然后说对你们的处理决定是迫于无奈，是县政府逼的。说如果不处理你们，就要处理县长和县委书记，你们俩是替他们顶罪的。

　　主持人：你们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吗当时？

　　陈：当时说了。他说你们这个处理决定只是做给上级看的，你们该工作工作。

　　宋：他们讲迫于形势，迫于现在的压力，没办法，把你们当牺牲品给牺牲了，然后就讲你们正常上班，工资照发，如果没有他们的承诺，我们当时也不会同意把我们的决定报上去的。

　　主持人：我们暂且先不说4月24号查了一包劣质奶粉的直接责任。就像在阜阳市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劣质奶粉，害了这么多孩子，你们作为工商所的管理人员，你们觉得自己有责任吗？

　　陈：因为不是我的责任，我不应该承担责任。

　　宋：我还想补充一点，我觉得整个奶粉事件上，责任我觉得是在领导上面的，如果领导引起重视的话，分配我们工作，我们不会不按领导的指示去做。我们最低层的办事员，如果作为领导，指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就会到哪里去。

　　主持人：非常感谢两位接受我们的采访，谢谢。虽然两个市场管理员认为自己是冤枉的，但是我们毕竟只听到了他们的一面之词，那究竟这两个人应该在4月24号再一次发现奶粉当中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接下来我们看一下记者的调查。

　　在对陈春生、宋影的处理决定中，一个最直接的理由就是监管缺位。4月24号，调查组查到有问题的奶粉位于太和县文明路的勿忘我糖果厂内。在太和县城东工商所工作责任书中我们看到，所里对的每个人都划分了非常详细的责任包户范围。陈春生、宋影负责的工商户中不是自己的职责范围。

　　主持人：对两个市场管理员的问责到底问的有没有道理，这两个人究竟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接下来在演播室请来一位嘉宾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张国庆教授。非常欢迎您加入到我们的节目当中。现在这两个人说自己冤，第一点理由，你看这不是我管的路段，每个人有自己的责任片，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

　　张：应该讲照我的理解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从我们看到的资料里，糖果厂不在他们的监管范围内，也就是讲糖果厂本身是生产单位，

　　主持人：如果是生产单位的话，应该为谁管呢

　　张：生产单位在我们国家大的行政管理分配里应该是质监局。

　　记者：从4月24号，整个处理意见出来的程序，在您看来您觉得有哪些地方是有疑问的？或者说有背常理的？

　　张：在当天发出的紧急通知，24号晚上太和县工商局发出的紧急通知里面，我们注意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两个公务员你要辞退，第一，你有没有这个权限， 95年7月份人事部关于国家公务员辞职、辞退的暂行规定，里面规定关于公务员的辞退要谁审批呢？要用人单位，而我们都知道太和县的工商局直管单位是阜阳市的工商局，换句话说县工商局根本没权利。其二，后来辞退我们没有看到正式的文件，这一切都是口头发生的。而前一段新华社的报道来讲，打了一份，通过太和县市场组织办公室直接给了国务院的调查组。

　　主持人：这很反常吗？

　　张：当然反常，因为处理任何公务员一定需要有正式文字的文件。就是打了这个东西，换句话讲，这个东西就是做过国务院调查组看的。这是其二。而更重要的从实体内容来讲，一个关键性的内容是在于你需要对事实进行认定，而24号他们开会，实际上是县里要求第二天，也就是说25号的7点之前必须给我一个正式的说法，在这种情况下，当天晚上开会，到天亮之前做了这么个决定，我们的问题在哪里？你有没有时间对事实进行认定，如果没有时间对事实进行认定，那么好，这个决定依据或者现实依据是什么？我个人的看法，这应该讲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主持人：对于观众来说就不能理解，当时阜阳这么多假奶粉，造成这么多孩子受害，仅一个市里当时工商局的局长只不过是撤职，底下两个市场检查员要辞退，反而更重的一个处罚，为什么？

　　张：是，现在大家都在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呢？一，迫于形势压力，国务院调查组在这里，整个全中国媒体的焦点之一都在这个地方，第二个迫于县委的压力，还不只是县里的压力，包括市里的意见。对他们来讲采取了这个方法，中国有老话，丢卒保车。不处分你们，县领导就要承担责任，处分了你们，注意力都放到那儿去了，其他的相对来讲可以处于一种安全状态，所以我想作为当事人，据我们所知，他们已经提出申诉，他们提出申诉，应该讲有他的合理性。

　　主持人：他们这条申诉的路，按照您目前的判断，走得通吗？

　　张：照我个人理解，如果这次阜阳这次假辞退、假撤职等等这些问题，能力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结果，我想通过公诉的方法恢复公务员的身份是大有希望的。我想太和县委方面，应当对全国媒体，以至于要对国务院的调查组，甚至对国务院应该有一个正面的回应。

　　主持人：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谢谢。

　　通过对4月24号那份处理意见产生的背景和过程进行仔细了解之后，我们的心中难免生出一个巨大的疑问，那就是阜阳劣质奶粉事件的确是非常的恶劣，应该让有关的责任人受到处理，但是这样的处理方法究竟是为了给上级政府、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还是一种欺上瞒下的行为？这样一个对于基本事实没有进行充分的认证就已经做出的处理结果，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假撤职事件，请明天继续关注我们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