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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火爆的烽火村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7月15日 14:33 中评网

  戴国强 卢跃刚

  私闯民宅、威胁他人安全可以理直气壮若无其事;政协

  委员被抄家,被打砸,被游街,状纸难投,反遭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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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安干警治安传唤,眼被戳伤,头被打肿,阴囊挫伤,

  不得不诉诸公道

  一、威胁:村民董金香自杀

  这些事情不管发生在哪里都是奇事怪事。

  1996年12月9日傍晚,两个年轻汉子摸进陕西礼泉县北屯二村,直扑村民董金香家。

  董金香把炕烧毕,刚出大门,见“一个三四十岁、胡子拉碴的瘦黄汉子”(经查明,此人是礼泉县烽火村村民王爱社,亦名王炳军)逼上来,满嘴喷着酒气问:“你得是武芳她妈?”

  “是的。”

  “武芳在哪里?”

  “你问这干嘛?”

  “你跟武芳说,把状子抽了。不抽,谁染谁死!”

  “你在胡弄哩!这是在中国哩!”

  “你个老皮!你该入得土了哩!”

  黄瘦汉子上来当胸一拳,将武母打倒在门槛上。他疯狂地喊着:“你该入得土哩!你该入得土哩!”武母大叫:“你咋这恶哩!”接着嚷了起来:“打人哩!--打人哩!--”

  武芳兄弟闻声出来。瘦黄汉子又逼上去,抓住武芳兄弟的手,说道:“兄弟,我给你说,叫武芳把状子抽了。这事,谁染谁死!”

  武母受惊吓,两天不进茶饭,害怕“人家啥时候再来”。老人想忘掉那段家破人亡的事儿。她和老伴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他们武家是“外乡人”,一辈子谨小慎微,想平平安安地渡过生命的最后时光。但是“人家”不让。“嗨,活不下去了。”武母说。她由恐惧而绝望,喝药自杀,抢救七天,得以生还。至今神智不清,体质虚弱。

  此前,1996年10月20日上午10时,几个说客来到陕西韩城武芳的隐居地。

  说客问:“你还是那么直哩犟哩!你现在打官司为啥?”

  武芳说:“当年那么多经济损失没赔偿一点。”

  说客问:“能花多少钱?”

  武芳说:“三万多。”

  说客开价:“现在给你十万行不?”

  武芳严词拒绝:“十万?当年我住院动手术,我父母去找王保京要五百元钱都不给,现在就是给我一百万也晚了!”

  武芳不吃这一套,来人面面相觑,一面嘱咐“不要向任何人说我们来过”,一面讪讪出门。

  利诱不成,便来威胁。

  二、背景:1988·4·26硫酸毁容毁身案

  说客韩城游说,王爱社等“非法侵入民宅、威胁他人安全”,缘起于1988年4月26日发生在烽火村的一桩惨绝人寰的浓硫酸毁容毁身案。

  董金香之女武芳1981年嫁到烽火村,因不满包办婚姻,夫妻关系不和,长期遭到丈夫王茂新威胁、辱骂、殴打,要离婚,离不掉,多次出逃。1987年,武芳逃到陕西韩城,裁缝谋生近一年。1988年4月23日,一伙人找到了武芳躲藏的地点。这伙人中,有烽火村村干部,有礼泉县阡东派出所的两名公安干警,有王茂新的哥哥。他们说,“你家出事了”。一说“出事”,武芳便想到了娘家。在此之前,武出逃,王茂新多次到武娘家威胁。他别刀,翻院墙,上房顶,说不把武芳交出来,就“整死”武家人。

  回村的路上,路过阡东派出所,武芳要下车寻求庇护。公安干警喝叱道:“别闹事!再闹,把你铐起来!”

  这是一个骗局。武芳一回烽火村便失去了自由。答应“保证人身安全”的公安干警不露面了,答应“帮助办离婚手续”的村干部却劝她与丈夫同房和好。她不从,不回家,村干部亦不准其回娘家,便在村干部的“保护”下,住进了村委会所在的接待站。4月26日白天,她被王茂新等拽回家,欲强行同房,她反抗,与王厮打,被倒拖进屋里禁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下午,被前来探望的两个姐姐救出。两个姐姐在得到村干部“保证安全”的当面承诺后离去。

  武芳又被安排住进了接待站。她被告知,明天省长要来视察,给她换一间靠里面的房子住。她注意到,新换的房间没有插销。

  当晚11时许便发生了浓硫酸毁容毁身案。作案者多人,有持瓶倒硫酸的,有摁压的,有脱衣服脱裤子脱袜子的,有用手把硫酸抹开的(增加腐蚀面积)。其手段之残忍愚昧,参与人数之众多,后果之严重,人间惨剧,闻所未闻!作案期间,大门敞开,接待站院子里有村干部,有围观村民,武芳呼救惨叫声不绝,但是这些人没有人出面阻止犯罪,没有人出面救援。经法医鉴定,武芳被毁容毁身面积达23%,俱呈三度烧伤。记者看到,武芳的头部颈部面部皮肤几乎全部烧毁,右耳全部烧毁,右耳道封闭,左眼烧瞎,左手掌肌腱烧毁残废,乳房、上腹部、下腹部、大腿内侧均严重烧伤。这时的武芳不到30岁,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武芳说:“一个女人被毁容毁身,真是生不如死!”

  奇怪的是,这起发生在所谓“先进文明村”的特大人身伤害案件,不仅没有“从重从快”,反而一拖三年,杳无音讯;一干犯罪嫌疑人等,要么简单讯问,放回家去,要么“取保候审”。罪犯得不到惩治,正义得不到伸张,被害人武芳怒火中烧。“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她说。她在伤口还在流脓流血的情况下,由父母搀着,由姐妹搀着,拖着病残之身,县、市、省逐级告状,跪地陈情,哀号涕泗,跪软了膝盖,哭干了眼泪,但是有关人有关部门视若无睹。

  1991年6月,也就是在毁容毁身案发生三年后,武芳来到了咸阳市人大。市人大主管法制委的副主任郭建义闻讯,拍案而起,怒斥“惨无人道”。在市人大的强力干预下,1991年12月,这桩拖了三年多的特大硫酸毁容毁身案才得以结案。案犯王茂新判处死刑,案犯王茂章判处有期徒刑13年。然而,武芳仍然不服。她认为,还有一些重大犯罪情节没有搞清除,还有漏网嫌疑人。

  三、法律的尴尬:派出所长被打伤,县政协委员被游街

  1996年12月13日,管辖北屯二村的赵镇派出所的公安干警到烽火村对王爱社进行治安传唤,遭到一些人的拦阻。他们辱骂公安干警,撕扯警徽警衔警服,拦阻警车,致使王爱社逃匿。

  1997年6月1日晚8点半,赵镇派出所所长刘志权带领五名公安干警到烽火村传唤王爱社,结果被几十名烽火村民围攻,鸣枪示警无效。警车被扣,有的干警押解王爱社先走,有的干警突围脱身。刘志权外警服被抢,内警服被撕烂,警衔被撕掉,本人被打伤住院。县医院诊断:“1、轻度颅脑损伤,左额部、枕部头皮血肿;2、左面部、左大腿多处裂伤;3、阴囊挫伤。”

  6月4日,记者见到了还在住院的刘志权。他头重脚轻,走路需要搀扶,说话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感觉“口干,舌燥,胸闷,气短,头上一堆包,头痛的很,眼睛怕光,身体虚弱,畏寒”。他和其他在场的公安干警向记者陈述了案情经过:6月1日星期天,他在所里值班,研究部署一些急案,争取在忙前(注:“忙前”,关中方言,指麦收前。)解决。考虑到烽火村王爱社私闯民宅,威胁老人,造成严重后果,王爱社外逃,案子拖了近六个月,口头传唤几十次,传唤证也发过两次,决定去王家。到王家后,问王妻:“王爱社在不在?”王妻答:“不在。”不信,公安干警四处寻找,发现王在里屋一间房子里,门插着。他喊话:“王爱社,你把门打开,我们是赵镇派出所的,找你谈个事。”里面半个小时不开门,怕王从后窗逃跑,遂砸开门。王欲跑,反抗,他命令给王上手铐。王抡胳膊打中干警张海峰的左眼眶,一面反抗一面大声叫骂:“你们是土匪!我犯了啥法了?”此时,王妻在前屋打电话,打完电话,她反锁了外面大门,并高声喊叫:“土匪抓人哩!”里外相持一段时间后,门打开,门外已聚集了几十人。刘志权亮出证件解释,把王弄进“伏尔加”警车。王大喊:“快把车挡住!”于是有人挡车,有人砸车。缠扯20分钟后,“伏尔加”开走。还剩下刘志权等三名干警。一个妇女过来,一把抓住刘志权的衣领,喝问:“你们抓人,为什么不跟大队干部打招呼?”他解释说:“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这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以往经验,一和大队干部打招呼,王爱社就溜了。这时,从西边王农业任厂长的烽火村水泥厂赶来十几个小伙子,手里拎着绳子,大叫:“不和村干部打招呼,就走不成!”人越围越多。有人用砖头砸警车,有人撕警衔,有人抢走外警服,有人抓住他的双手,让王爱社的孩子打他的眼睛,有人在后边用拳头用绳子打他的头。一个妇女一把抓住他的生殖器,疼的他往下坠,几次被打倒在地,这些人上来踢踩他的胸部。有人高喊:“把他砸死!”他掏出枪来,朝天鸣枪示警。这些人有恃无恐,继续殴打。经同去的两个便衣干警营救突围,四散跑开。

  刘志权哭了,哭得很伤心。他说:“我是教师出身,1988年9月开始干公安,在两个派出所当过所长,一向文明执法,从未打过人,连态度都很少发。我工作过的地方,群众对我反映很好。我在公安部门干了快十年,曾经为制伏三个罪犯,被刀扎伤,也未流过眼泪。没想到在烽火村,在这个先进村文明村,这些人竟下这么狠的手。我感到不可理解。”

  其他在场的公安干警更是义愤填膺。

  6月5日,记者采访了礼泉县公安局长白杰。白杰回避烽火村一些人“暴力妨碍公务”的性质,用“干警受伤”一词替代公安干警依法执行公务被打伤的事实,并说他“现在只了解了公安一方当事人的情况,还没了解另外一方当事人的情况”,是否是“暴力妨碍公务”,“不好说”。他的说法,把依法执行公务的的公安干警和打伤公安干警的暴徒说成“双方当事人”,混淆了派出所对王爱社进行治安传唤、依法执行公务的性质。他暧昧的态度与广大公安干警愤怒的情绪形成了鲜明对照。原因何在,不得而知。他的态度和事态的发展,促使刘志权写出“情况反映”给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以寻求公道。

  这还不算完。烽火村一些人还怀疑县政协委员、原烽火村党总支副书记王行兴是“王爱社潜回家中”的举报人,停水,断电,剪断电话线。6月2日闯进王行兴家打砸,用钉耙砸烂大门,破门而入,王妻劝阻,右胳膊被扭伤,还揪着王行兴的领口游街,大喊:“大家都来看!这就是咱村里的瞎种!叛徒!卖国贼!”还说:“你赶黑给我把人放不回来,我就要放你的血,跟你没完没了地弄个没完!”前后乌烟瘴气搞了一整天,村干部袖手旁观。

  四、烽火村的逻辑

  从1988年发生特大硫酸毁容毁身案到现在,事件沿着这样一个逻辑发展着:九年来,武芳被硫酸毁容毁身,在烽火村得不到公开的同情,得不到应有的体恤,在当地活不下去,流落他乡;对罪犯及其家属厚待有加,买大寿材,停棺县城示威,动员全村,厚葬罪犯,家属给钱给物给果园。厚薄好恶,泾渭分明。武芳不懈指控王农业等漏网嫌疑人,说客上门,利诱武芳撤回状子;恶徒私闯民宅,威胁他人人身安全,致使当事人自杀;公安机关依法办案,恶徒殴打依法执行公务的公安干警,打砸政协委员的家。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小小一个烽火村,怎的如此厉害如此了得?

  烽火村的当家人王保京是五十年代全国农业劳模。解放初期,他私刻公章,伪造文书,冒充“陕西省侦察大队长”诈骗乡里,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1958年,他极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以“科学种田”的名义,浮夸亩产15万斤、240万斤,在之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有出色表现,并每每逢凶化吉,赢得政治资本。他曾任公社社长、咸阳地委副书记兼礼泉县委书记、咸阳市常务副市长。1994年退休回乡,继续任他几十年没有卸任的村党总支书记。烽火村是陕西省永远的先进村文明村。

  当家人有权有势,手下人自然有恃无恐,大打出手。

  王爱社被带到赵镇派出所,立即遭到烽火村党总支副书记率领的20多人的围攻。铐在楼梯上的王爱社见状来了胆:“驴日的,我到底犯了啥法了?”干警制止,他继续骂:“江泽民我都敢骂!我害怕谁!”他说要撒尿,不等拿钥匙的干警来,就掏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尿在楼道上。

  王爱社违法有他自己的逻辑。在回答干警“为什么要去武家”的讯问时,他说他是烽火村的“积极分子”,不允许别人毁坏烽火村的声誉。6月19日,他向社会散发了“我被公安机关随意拘禁情况的反映”,在承认自己威胁武芳之弟“兄弟,你把你姐劝一下,再不要害人了,这样继续下去没有好下场”事实后,说他的做法,“是公民维护社会安定团结的合法权利”。想必一个当着众人面把尿撒在公共场合的人,写不出这样时髦的话来。当然,这位烽火村的“积极分子”,公民“社会安定团结的合法权利”的维护者,不久前,公安机关以其违法事实确凿,给予拘留15天、补偿董金香60%医疗费的治安处罚。

  王爱社6月2日在县公安局“治安传唤”,烽火村村干部带领数十人围闹公安局,围闹县委县政府,要求放人,干扰正常执行公务,干扰社会秩序。不仅不对打砸王行兴家的恶徒进行教育,配合公安机关绳之于法,反而以村委会的名义散发“报告”,诬王行兴“造谣煽惑,破坏社会稳定”。

  王保京的逻辑,王爱社的逻辑,烽火村的逻辑,无论是在历史的进程中,还是在现实生活中,都已表演得淋漓尽致。但是,我们注意到,他们所有的逻辑,总汇起来,唯独没有诚实的逻辑,唯独没有法律的逻辑。无怪乎有人说,“烽火村是一个法律特区”。

  作者联系地址:戴国强 北京宣武门新华社

  卢跃刚 北京海运仓二号中国青年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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