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风暴骤起 南京大学城建设面临“生死”危机

　　在不久前公布的2003年国家审计署审计报告中，南京市的仙林、江宁、浦口三座大学城赫然名列违规榜上

　　外滩记者 鞠靖/报道

　　进入7月，“火炉”南京室外气温高达36摄氏度。已经是中午11：30了，南京栖霞 区仙林大学城管理委员会的简易办公楼里仍然十分热闹。会议室里，一个20多人参加的关于拆迁补偿的内部会议刚刚结束，三三两两的参会人员正在聊天。

　　一个多星期前，仙林大学城与南京市另外两所新开建的江宁大学城和浦口大学城一起，上了国家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的违规名单而受到各界关注。

　　国家审计署的审计报告称：在一些大中城市兴建大学城的热潮中违规现象比较严重，一是违规审批和非法圈占土地问题突出；二是“大学城”建设贷款规模过大，存在偿贷风险。其中南京市仙林、江宁和浦口新校区的12所高校建设项目，目前银行贷款为27.28亿元，占实际到位资金的71%。这些学校还本付息主要靠学杂费收入，按目前收费情况测算，今后每年还本付息额将超过学杂费收入的40%，个别甚至达到80%。　大学城面对审计压力

　　审计结果出来后，几家大学城的管委会普遍感觉到了压力。当记者提出采访仙林大学城管委会主任梁学忠时，对方表示拒绝：“现在什么也不方便说。”但记者在管委会简陋的临时办公地点看到派驻这里的规划、工商、税务等部门的工作人员还在紧张忙碌，不时有人拿着图纸进进出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说：仙林大学城的前景并不悲观。

　　据这位工作人员讲，这次来南京负责审计大学城问题的审计人员是从东北沈阳抽调过来的，对于‘大学城’究竟如何定性，现在也还没有明确的说法。

　　这位工作人员称，审计署的审计结果在未来决定大学城“生死”的时候，将有一定的参考作用。

　　对于仙林大学城如今还在正常运转，管委会的工作人员表示：“审计工作报告所说的建设贷款规模大、存在偿贷风险，这些不是我们大学城的问题，是那些高校的问题，审计工作报告批评的是他们。我们一不贷款给他们，二不帮他们贷款，三是自己不贷款，只是负责为这些高校新校区提供基础设施配套。所以，这个问题和我们无关。”

　　在浦口、江宁两个大学城，那里的工作人员意见也大体如此：审计工作报告并没有说南京的大学城自身有偿贷风险。

　　据负责这次审计南京大学城项目的审计署沈阳特派员办事处方面证实：这次审计调查的目标一是要“客观反映‘大学城’建设征用土地存在问题，同时从科学发展观的高度分析问题产生的原因，提出有利于国家对土地进行宏观控制，合理规划土地利用，遏制耕地质量迅速下降的趋势，切实保护耕地特别是基本农田等建议”；二是“为国家对学校建设进行宏观控制提供依据，促进教育事业健康发展”；三是查清学校征地中农民补偿和利益实现问题。

　　江苏省审计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各部属高校经费大多来自中央财政拨款，审计署常规审计可以覆盖这些高校，南京大学城建设所需资金的来源却是地方财政和自筹，这不在国家审计署常规审计范围之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审计署此次针对南京大学城的审计是带有特殊使命的。

　　扩招的大学是违规的主角

　　目前，南京共有三座大学城，分别在江北的浦口、东郊的仙林和城南的江宁。这三座大学城所涉及的高校多达35所，而被审计署点出“贷款建设规模过大”的有12所高校。

　　审计署的审计调查发现，这些学校普遍存在超规模、超经济承受力建设问题，有的甚至超过国家规定标准的50%；大部分学校大量贷款建设，有的学校贷款占全部资金来源的90%，个别年份还贷本息占当年学费收入比例超100%。

　　位于仙林大学城内的应天学院就是这12所高校之一，据说这所民办学院如今已经捉襟见肘，新校区建设工程已经暂停。

　　南京医科大学是另一个偿贷压力沉重的高校，该校基建办主任兼江宁校区管委会副主任彭刚透露，学校很多人对于到江宁大学城投入8.4亿元巨资建设占地1500亩的新校区是有看法的，“包括我在内”。

　　事实上，不要说应天学院这样的民办学院，即使是南京大学这样的名牌大学，建设新校区的资金至今也没有完全落实。

　　1990年代，南京大学下狠心贷款9000万元，才补足了浦口新校区建设所需资金。一些南京大学的教工至今认为，如果当年不是贷款建校，而是拖两年再说，那么仅仅是建筑原材料价格的上涨，就要使得资金缺口扩大一倍。

　　去年12月中旬，南京大学召集教职工骨干举行会议，讨论新校区选址问题，让大家投票决定新校区究竟是选择在浦口还是在仙林。

　　对于南京大学来说，决定校址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筹集建校资金。在那个会议上，负责新校区建设的副校长施建军给教职工算了一笔账：如果选址在浦口，在已经建成的校区基础上，还需要资金超过十亿元；而如果选址在仙林，将学校本部全部搬迁过去，所需资金将近30亿元。无论哪种方案，都是如今南京大学财力所不能负担的，2003年南大总收入只有7.34亿元。

　　南京大学经济学教授出身的施建军提出了几种资金解决方案，除了历年沉淀的收入、校友捐赠、财政拨款之外，他提出与企业合办二级学院和出卖鼓楼校区地皮两大计划。但是这两个计划未及讨论，就遭到一些教职工的强烈反对。大家反对前者的理由是担心这种合办会砸了南京大学的牌子。

　　而对于出卖鼓楼校区地皮，则当场被一些教工指责为“败家子出的主意”。几位年逾花甲的老教授散会后立即拉住当时刚上任不久的南京大学党委书记洪银兴说：“鼓楼校区地皮千万不能卖！”

　　摆在南京大学面前的道路看来只有一条：向银行贷款。

　　贷款扩张是对还是错？

　　对于南京大学这样的名牌大学来说，从银行贷款并非难事，南京各大银行都愿意借钱给南京大学，南京大学从各银行累计得到的授信额度超过10亿元。

　　南京另一所著名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就是依靠银行贷款在仙林大学城建起了自己的新校区，如今，该校本部已经搬到新校区，一些教职工在新校区也分到了住房。知情人士说，南京师范大学从银行的贷款超过3亿元，但是，对于这所大学来说，偿还这些贷款似乎问题不大。

　　但是，对于另外一些大学来说，偿贷前景的确不容乐观。

　　根据江苏省教育厅的有关文件，2003年，同在南京草场门广场西北角的南京工程学院将200亩土地出让给南京艺术学校，同时向银行贷款4.2亿元，在江宁大学城圈建新校区。

　　“我们算了一下，仅3亿元的贷款一年的利息就要2000多万元，学校连利息都难支付。”南京工程学院教师金键元说。目前江宁校区的建设至少还要9亿元，全得依靠贷款。一些教师反映，学校的财政压力已经在他们身上体现———按规定进行的工资调整，到现在为止一部分工资还没有加上；部分教师住房面积没达标，按规定有7000多万元货币补偿，至今亦未落实。

　　在看到贷款建新校区的风险之后，今年3月南京理工大学已经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扩校计划。这所国防科工委所属的高校原来已经得到批准在仙林大学城建设新校区，3年前，他们就从中国工商银行江苏省分行得到6亿元贷款，但现在他们认为学校强了以后才能大。不少教工认为，如果学校花费20个亿去购置土地建设新校区，每年至少得花1个亿搞基建，那样，投入到学科建设、教学、科研、师资队伍建设方面的资金就会大大减少，高校要在教学科研方面上层次、上水平势必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