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流动资金贷款高达GDP七成 周小川揭示风险

　　这一比例在国际上遥遥领先。周小川称，让人们担心的是，如果企业利用流动资金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出去，就会产生很大的风险，“其实这是一个常识性问题”

　　本报记者 娄贝

　　“中央银行最近研究的一个意见是，要充分利用商业银行的网点和客户资源，想办 法发展直接融资和股本融资。”央行行长周小川本周四(7月8日)在上海举办的“2004中国金融国际年会”上言之凿凿。

　　作为金融机构最后贷款人的“主帅”，周小川对中国经济过度依赖间接融资的问题再次表示了担忧。他透露，目前，商业银行体系的流动资金贷款高达GDP的70%，在国际上遥遥领先，发展股权融资和直接融资时不我待。

　　周小川援引了国务院《关于推进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在这个简称“国九条”的政策文件中，国务院就鼓励资本市场的发展、鼓励股权融资做出了明确表态。在周看来：“这是非常重要的。 ”

　　“达摩克利斯之剑”

　　“再谈中国经济中的股权、债务比例关系。”——从周小川准备的演讲主题上看，有点“老生常谈”；但此次他显然有备而来，一上台，很快直奔目前中国的流动资金贷款的话题。

　　“世界上很少有哪个国家像中国的商业银行，向企业提供的流动资金高到这个比例。”他称，中国的现状是“企业全部流动资金甚至可以全额向银行贷款”。

　　目前中国流动资金达GDP的70%，显然与国际水平有点不相称，其他稍高的国家只有中国的一半左右，多数国家只是1／3；马来西亚银行提供的流动资金仅达GDP的10%以下，是中国的1／20左右。

　　周小川也谈到了多数国家统计口径的差异。特别是短期贷款并不一定都是流动资金贷款，如发达国家，相当一部分是可以透支的信用卡贷款；实际上，一些西方国家工业企业的流动资金占短期资金的比例比现在这个比例还低。

　　据周透露，目前中国已有8000多亿元一年到三年的中期流动资金贷款、7万多亿元短期流动资金贷款，全部流动资金贷款约达8万亿元。

　　此外，这些流动资金贷款还没有包括农业贷款，这方面的统计数据是8000多亿元，相当于农业净产值的50%左右；而农业净产值在整个GDP中的比例为15%，其中还没有包括农业发展银行的政策性贷款。这些贷款只体现在农业流通环节。

　　“总的来说，中国是一个流动资金贷款总比例不低的状况。”周小川称，让人们担心的是，如果企业利用流动资金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出去，就会产生很大的风险。“我认为，其实这是一个常识性问题。” 他说。

　　周行长举例称，中国工商银行就深受其害。这是中国过去提供工业企业流动资金最为主力的一家银行，流动资金产生的不良资产比例相当高。“这是下一步改革消除历史包袱的一个重要问题。”

　　周小川甚至“自揭伤疤”：目前这一轮宏观调控措施，中央虽然肯定了成效，但成效还不够，主要就是银行这次紧缩的流动资金较多，而固定资产投资压得较少。从供求关系来看，其中有企业钟情于中长期贷款搞项目的原因，但从银行角度，就是因为银行压缩流动性资金贷款在操作上比较容易。

　　历史成因

　　周小川追溯至20世纪80年代，中国经济改革刚刚起步，经济急剧扩张。当时的经济还是以国有企业为主，投资资金和流动资金都来自财政，只有补充性的流动资金由银行贷款。

　　后来，由于财政部放权让利，没有多少钱，补充不了国有企业的股本资金，再加上“拨改贷”，许多由股本金解决的问题转由银行承担；在股本金不够的情况下，流动资金贷款的“供给制”粉墨登场。

　　“供给制”被冠以一个“好听的名字”，就是只要企业产品能生产，且有销路，银行就应该提供流动资金。周小川称，在“供给制”下，企业开工，银行就有责任贷款，至于流动资金价格是什么风格、什么风险，那是另一回事。当年甚至曾有类似的文件规定。

　　周小川认为，流动资金的“供给制”产生的原因，是“改革早期大家没有任何股本资金积累，而财政又比较薄弱。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延续下去，否则，银行和企业之间的关系会出问题”。

　　他还举出一个极端的案例：20世纪90年代的天津大无缝钢管厂，从投资到流动资金，一分钱股本金都没有，全由银行贷款，遇到困难就债转股，后来股份被回购。

　　天津大无缝的问题引起中央领导的重视，因此形成共识：一个企业没有股本金，完全依靠银行贷款，问题确实比较大。

　　周小川称，现在如果上新项目，一定要有股本金。一般来说，我们对企业的要求比较低，因为财政比较弱，民间资本没有成长起来，因此在绝大多数新项目建设的时候，股本金只要达到30%就可以向银行贷款。像电厂这些特殊行业的企业，资本金可以减低到20%。

　　周小川指出：“流动资金贷款的‘供给制’思想，是计划经济留在人们头脑中的最后一根筋。”

　　中小企业贷款不难

　　周小川称，目前流动性资金过多，有原材料库存、中间产品库存、产成品库存较多等原因，但企业过去都将自己的公积金、保留利润大量用于基本建设和技术改造等扩大再生产，很少补充流动资金，或流动资金尽量找银行贷款，这也是流动资金占比过多的原因。

　　据周透露的数据，从增量看，2003年国有企业贷款占全部新增贷款比例为17.22%；而在存量上，到2003年末，国有企业贷款占总贷款的比例下降到35.72%；2004年一季度末，进一步下降到34.11%。“这个比例大致和国有企业的GDP贡献相称。”

　　“现在总体看，不能说国有企业占有贷款和流动资金贷款太多而造成了贷款资源配置方面的问题。”周小川另有看法认为，目前几乎所有国家都说“中小企业贷款难”，但从数字分析，中国总体情况“其实蛮不错的”。

　　例如，从银行角度看，中小银行申请贷款的满足率，在沿海地区超过90%，全国平均水平在80%～90%之间。

　　“很高的满足率”和“贷款难”的抱怨并存，周认为，原因之一是，“一些企业知道不够符合贷款通则和基本贷款条件，所以没有提出申请，没有进入统计之列”。

　　银行为股权融资服务“潜力很大”

　　银行卡的发展为股权融资提供了很大余地，但会不会对分业经营造成混乱？周认为“要加强研究”

　　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2004中国金融国际年会”上强调：目前中国经济有关股本和债务比例关系失调不是一般的失调，是非常严重的失调；如果要纠正，无法靠一般性的措施；同时，这一关系的失调，潜在着巨大的金融风险。

　　据他透露，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中国大型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按五级分类，超过40%，濒临金融危机。

　　他指出，中国流动资金所占比例较高，也有目前“金融压抑”的问题。即金融市场发展不够，金融商品较少，因此居民储蓄率高；而商业银行有钱没处用，因此提供流动资金积极性较高。

　　周小川特别指出，尤其是中国处在转轨和经济高速成长的时候，需要增加股本融资，同时也要注意保护私人资本权益。

　　他称，如果大量增加企业股本融资，不能都把资金用于搞新的投资项目和技术改造，也要有一定的比例用于自有流动资金。“否则也不是一种健康状态。”

　　周小川甚至为此“支招”：目前银行卡的发展为股权融资提供了很大的余地，银行可以利用客户掌握的信息，针对不同客户，提供更多的私人理财机会。这就会有助于股权融资的发展。

　　“这里面有很大的潜力。”他对此充满信心，“不过，银行这方面的发展会不会对分业经营造成混乱，要加强研究。”

　　周小川同时表示，关于股本和债务比例失调隐藏的风险，“在我本人脑子里还没有太多的想法。我非常希望经济学家和研究人员集中更多的精力，对这个问题做出更多的研究”。

　　“2004中国金融国际年会”上周小川的观点解读：

　　央行行长周小川：国内贷款资金压缩结构不如人意

　　周小川指出我国金融体系问题 中短期融资占比高

　　周小川解释“流动资金贷款偏紧”

　　周小川表示美元提高利率对中国有一定好处

　　周小川：国企贷款比例与GDP贡献率相近

　　周小川表示大幅扩大利率浮动区间有一定难度

　　周小川强调不能放松对贷款审批权限的限制

　　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称中国仍需持续抑制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