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电公司成风暴中心：决策失误使国资损失78亿

　　相关报道：国电电力跌停板背后

　　北京平常夏日，隐约起风云。

　　从2002年年底开始，有关原总经理高严涉案潜逃的话题始终困扰着中国国家电力公司(下称国电公司)。高严的下落不明当年引起国电系上市公司的第一个跌停板(本报2002年1 0月14日《国电电力(资讯 行情 论坛)跌停板背后》)曾作过相关报道)。

　　而如今，由国家审计署出具的一份审计报告终于掀开该公司原领导班子在任期间诸多问题之冰山一角。

　　6月23日，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向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报告2003年度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的审计情况时说，受中组部委托，审计署对原国家电力公司领导班子进行了任期经济责任审计，审计涉及资产10150亿元，占该公司总资产的70%。

　　国家审计署发现，1998年-2002年期间，该公司损益不实情况比较严重，累计少计利润78亿元。

　　更为严重的是，因为决策失误国电公司国有资产遭受重大损失，涉及金额78.4亿元，其中因个别领导人违反决策程序或擅自决策造成的损失或潜在损失32.8亿元，占42%。

　　问题的矛头直指该公司原高层。但目前高严去向仍然成谜。高严之后，还会有谁？对于国电公司很多人而言，这样的追问无法面对，却又难以回避。

　　千人审计会战

　　风起于2003年两会结束之后。

　　“此番审计规模前所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国家审计署基本上动用了全国所有的特派员办公室，大约1300人参加，对国电公司2002年度财务收支及领导班子任期内经济责任进行审计，并且追溯以前年度和延伸审计有关单位。”审计署人士称，如此“兴师动众”对一个部门或机构进行审计，历史上只有上世纪90年代末对粮食部门进行过。

　　该人士说，在下达的审计通知书中，审计署要求原国家电力公司以及新组建的两大电网公司、五大发电集团公司和四家辅业集团公司积极配合，提供有关资料和必要的工作条件，并负责落实审计意见和执行审计决定。

　　据透露，本次审计要实现两大目的：一是摸清电力资产，确定账目的真实性；二是查清大案要案。“肯定会涉及某些高层管理人员”。

　　该人士说，国家审计署近几年来每次大规模审计均大有斩获，“审计要付出人力、物力等诸多成本，但每一次审计的结果都为国家挽回了大量损失。”

　　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据新华社消息，审计长李金华在提交人大常委会的报告中列举了国电公司三大问题：

　　——损益不实比较严重。该公司2002年决算报表反映当年利润总额为215亿元，经审计确认应为247亿元，净增加32亿元，调增15%。1998年至2002年，累计少计利润78亿元。损益不实的原因，主要是少计收入、收益和多列成本。

　　——决策失误造成重大损失。抽查该公司投资、借款、担保、大额采购和重大股权变动项目6818个，有损失或潜在损失的项目631个，金额78.4亿元，其中因个别领导人违反决策程序或擅自决策造成损失或潜在损失32.8亿元，占42%。主要是以前年度下属公司造成的。

　　——国有资产流失比较严重。审计发现国有资产流失45亿元。其中，因违规处置资产、通过关联交易让利，造成国有资产向三产企业流失29.7亿元，占66%；因违规对外投资、借款、担保以及其他违法违规问题，造成流失15.3亿元。

　　此外，李金华说，这次审计查出该公司涉嫌个人经济犯罪案件线索12起，涉案金额10亿元。

　　关于国电公司，有公开的说法是，到2000年底，国电公司总资产达1.8万亿元，占中国电力行业2.5万亿元总资产的72%。去年实现销售收入达4003亿元人民币。

　　而如今，从公司整体运作，到个别领导人涉案，涉及国有资产的诸多环节均被审计出问题，国电公司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审计风暴中心。

　　华中电力典型

　　事实上，在正式公布报告之前，已经有人闻到了风暴的味道。

　　3月26日，河南省焦作市电业局进行了一次反腐败教育，在被定义为“党建、纪检检查工作暨反腐倡廉教育”的大会上，河南省电力公司纪检组领导周志忠的出席让很多人感到了意外。同一日，焦作市电厂也召开了“反腐倡廉预防职务犯罪警示教育大会”。

　　“之前只是听说华中电力集团正在接受审计署的审计，但纪检人员的出席让我们觉得可能有大人物被挖出问题了。”该局一位科长说，“毕竟河南电力系统是华中电力集团的主要根据地之一。”在他看来，这有一丝提前吹风的意思。

　　两次会议中，一个贯穿的主题是由纪检人员通报原国家电力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高严以及原华中电力集团党组书记、总经理林孔兴的涉案情况。

　　在审计署的报告中，针对林孔兴有如下表述：原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副理事长?副部级?。林某在任华中电业管理局局长、华中电力集团公司总经理期间，以权谋私，其女儿、女婿等在承包电力工程、向电力单位供货中暗箱操作，弄虚作假，非法牟利8300万元。

　　而据记者了解，此前华中电力集团已经有三名高层落马。

　　年初，华中电力集团公司信阳华豫发电公司原总经理、裴传楷涉嫌受贿被湖北省检察院在2月24日立案侦查。

　　2月19日，原华中电力企业管理协会副秘书长党新志被湖北省枣阳市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

　　5月初，华中电力开发公司原副总经理郑湘学被湖北省枣阳市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正是审计署的大规模审计才让他们的涉案情况得以迅速暴露。”和林孔兴的涉案规模相比，他们只能算是“小鱼”。河南省一位审计官员说，林孔兴一案目前已经有35人被逮捕，其中既有林的亲属，亦有电力系统人士。

　　河南省审计厅副厅长王小烈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确认，针对华中电力集团的审计并未动用该厅人员，而是由国家审计署郑州特派办组织人手进行。

　　而消息人士透露，华中电力集团的审计工作是此次“审计风暴”的重中之重，“该公司在过去一段时间内有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工程上马，而事实确证，此类项目是最容易被用来‘揽钱’的。”

　　国有资产迷局

　　然而，个人职务犯罪所带来的损失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一位参与了此次审计的官员说，国电公司更主要的问题在于对国有资产的控制和利用上，“毫不夸张地说，前任某些官员对国有资产的处理完全可以用‘慷慨’形容。”

　　目前已经曝光的案例有，1994至1996年，北京供电公司总经理赵某在公司不具备独立法人资格的情况下，擅自为北京威克瑞公司提供担保，本息合计11.2亿元。由于威克瑞公司濒临破产，经法院判决，北京供电公司承担部分赔偿责任，造成损失4.57亿元。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违规担保案件。”上述人士说，目前查清楚的78.4亿元涉及金额中，将近三成和此案例类似。

　　“应该有区别地看待这些问题。”这位人士说，审计署认定，国电公司国有资产管理上存在几个较大的顽症：违反财政财务法规；制度规定不完善、管理不规范，内部监控难以得到落实；执行国家政策中存在偏差；重要项目尤其是基础建设投资和生产线更新投资缺少审计监督。

　　“对于属于财务管理上的失误或者是不规范现象，我们会按照一定的流程向该公司提出整改建议；对于属于执行国家政策层面的问题，将由国务院责成有关部门整改；而对个别领导涉嫌经济犯罪的，将由纪检部门接手调查。”这位人士说，目前发现的主要问题是会计信息失真、资产质量不高；此外还有企业内部控制薄弱，少数人挪用、侵吞、转移国有资金。

　　“我们的一个基本思路是，要注意发现和查处由于决策失误和管理不善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维护国有资产安全有效。”这位人士说，审计署发现国电公司在三产企业的投资已经成了国有资产流失的一个隐性通道。

　　据透露，在某片区审计过程中，审计人员发现该大区公司向其关联公司转让一项固定投资项目，售价低廉得难以想像。“具体数据目前还不能说，但大致的比例可以如此形容——立项时预计投入1万元，实际建设中花了3万元，但关联交易时只卖了3000元。”

　　“处理国有资产转让时，会计手段被利用到了极致，这已经不能用违规交易来定义了。这是报告中所提到的‘损益不实比较严重’问题的根源。”这位人士说，由此带来的直接后果是国有资产流失，而帐外资产增加甚至是体制外、监控外循环。

　　“我们希望此次大规模审计能够成为国电集团全面整改的切入口。”国家审计学会一位学者说，“一扫因为高严涉案带来的阴霾。”

　　截至记者发稿时，国电公司尚未对此次审计发布回应。据称，此次审计查出问题的全面整改情况，国务院将在今年年底前向全国人大常委会作出专题报告。

　　本报记者 杨磊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