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经济评论：中国紧缩信贷的举措波及小企业

　　《远东经济评论》

　　6月10日

　　( 一连串的政府指示让各银行在向小公司和官方认定的过热行业放贷时变得更为谨慎。目前尚无迹象显示银行收紧了大型国有企业和热门发展行业的信贷，倒是像戴红娣开办 的这类小企业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戴红娣的钱快用光了。坐在上海郊外曾是部队营地的零乱办公室里，这位48岁的女人试图解释，她将如何在一个月后她的最大客户支付下一笔货款前将开业两年的服装公司维持下去。

　　小企业告贷无门

　　3月份，戴红娣到上海银行要求贷款人民币5万元，但是由于没有政府担保，银行拒绝提供贷款。戴红娣拿出一份来自大客户——某国有贸易公司价值1100万元的服装订单给负责信贷的银行职员看。她说，这份订单利润很高，这些服装最终是销售给日本买家的。然而，她得到的答复仍然是：不行。

　　从戴红娣简陋的办公环境可以明显看出，公司的成本很低。她创办的这家公司名为红华针织制衣，和另外两家民营企业合租下这处陈旧的驻军营地，戴红娣每年的租金为7.5万元。办公室屋顶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在走廊下的房间里，8名女工在缝制白色的弹力裤，这种裤子将以39元的价格在当地一家超市销售。另外两名男工正靠在桌子旁用剪子裁剪布料。他们的月薪最低只有600块。

　　戴红娣发现，中国政府紧缩信贷的举措已经使越来越多像她这样的小企业捉襟见肘。没有银行贷款，她不得不重新谈判租约，希望能用月付代替半年预付款。她还只得告诉房主，5月份的房租要晚点付。

　　她说，她需要支付电费和燃气费，还得留出足够的钱为20名工人购买日用品和食品，否则她有可能会被迫停产。此外，她已经向工人们暗示眼下资金有点紧张，但很快她还会告诉他们发薪的日子将要推迟。她说，公司还得靠他们支撑。她担心，这些工人在觉察到公司遇到麻烦时就会离开。

　　对于中国最近紧缩银行贷款和遏制过度投资的举措是否能控制经济的大幅增长这个问题，人们还在争论不休。但越来越明显的是，一连串的政府指示让各银行在向小公司和官方认定的过热行业放贷时变得更为谨慎。目前尚无迹象显示银行收紧了大型国有企业和热门发展行业的信贷，倒是像戴红娣开办的这类小企业的日子显然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实际贷款利率上升

　　导致银行提高小企业贷款门槛的因素有很多。尽管央行继续将基准利率保持在5.31%的水平，但各银行在制定利率方面拥有一定的灵活性，国内许多地方实际贷款利率正在上升。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某管理人士称，该分行大部分贷款的利率比6个月前提高了10%，而注册资金不足人民币1000万元的民营公司根本就得不到贷款。在上海，中国银行重新制定了管理层的评估体系，如果达到利润目标(而不是超过目标)就会加分，这样管理层在目标实现之后就不愿再继续放贷。

　　在被认定为过热行业(低质钢铁、水泥、电解铝和房地产)中生存的民营企业处境就更艰难。4月末，因为向江苏铁本钢铁公司违规放贷，政府和有关银行的相关责任人遭到严惩。此后，其他许多项目的新贷款被冻结。上海某城市规划人员表示，他所有关于城市公园和广场设计的项目都被束之高阁。

　　这些不一定预示着中国蒸蒸日上的经济将出现硬着陆。银行贷款还在流向大项目和资金流动性好的借款人。就在当局试图遏制钢铁业小规模投资的同时，中国最大的几家钢铁生产商仍在大举扩大汽车等行业所需的高端钢铁产品的产能。

　　里昂证券(亚洲)首席中国策略师安迪.罗思曼说，政府的重点不是大幅放慢贷款步伐，而是控制贷款和投资质量。这一点从政府官员的言行中可见一斑。从钢铁到房地产等各个行业的政府指导原则表明，这些行业的未来投资将由规模更大、经营更好、资金更充裕的公司进行。

　　与此同时，外国投资继续涌入。德国西门子公司于5月17日宣布，今后两到三年内将向中国业务进一步投入10亿欧元。中国最大的工业园区之一苏州工业园最近请求市政府另外拨出70平方公里的土地用于新厂建设，因为原先的土地已经不够用了。国有企业仍在加大基础设施项目的支出，这将需要大量的银行贷款。中国最大的国有企业之一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本月宣布，它将为一条从哈萨克斯坦到中国西部新疆的石油管线寻求8.5亿美元的联合融资。

　　紧缩政策将更为温和

　　这样看来，政府举动似乎不是为大力控制宏观经济，更像是为了削弱地方银行的热情。在过去几年里，许多资金充裕、雄心勃勃的中国公司一直在国内各行业中寻找投资机会，而急于抢占市场占有率、对经济繁荣充满热情的诸多银行也争相为其提供融资。

　　担任上海市政府顾问的金融学教授陈湛匀举了一个例子：目前中国许多地方水泥短缺，毛利率可以突破50%，在这种强大的利益驱使下，许多公司，特别是民营公司仓促决定要建水泥厂。他预计，供应过剩将发生在2005年年底，届时肯定会有一些小型水泥厂破产，但这对社会是有益的，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能盈利。

　　这一切让人回忆起1993年和1994年政府上一次试图给过热经济降温时的情形。当时，紧缩措施造成经济的巨大混乱，国内各地的烂尾项目比比皆是。各行业的发展也是兴衰交替：在温州，打火机生产商的数量在短短几个月之内由寥寥几家激增到3000家，然后又随着经济发展减缓而回落到几家的规模。

　　经济学家认为，这一次情况可能有所不同。德意志银行在5月份的报告中说，1993年固定资产投资增长62%，大大高于这次的增幅。今年前四个月增长42.8%，和去年同期相当。报告预计，中国央行的紧缩政策将更为温和，在这一轮周期中GDP和投资增长的下降速度将会低于1993年-1995年的水平。

　　但是，这些对于戴红娣来说于事无补。她说，要满足这1100万元的订单，工人人数需要比现在多一倍。但是，眼下都没有足够的钱给现有工人发工资，而最近的订单可能只会带来5月份2万到3万元的进账。

　　长期以来，中国的民营企业一直靠从亲戚朋友那儿东拼西凑来维持生计，而不是通过银行借款。戴红娣本人就是用这样借来的20万元将工厂扩大成现有规模的。但是她说，所有可以借钱的亲戚她都借到了。她也和朋友们联络过，但是目前很多和她年纪相仿的人都用大部分积蓄买了房子，没有办法再借给她。她甚至给一个亲戚开了一张明年提取的支票——只要到时账户上还有钱。

　　她说，“如果有人愿意向我提供借款，我保证以10%的利率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