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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于轼 天则经济研究所理事长
我国当前的经济有几个重要问题急待解决，其中最迫切的也许就是就业。由于有大批劳动力不能就业，不但浪费了劳动资源，降低了经济增长率，尤其是造成部分群众生活困难，成为重大的社会问题。一个人在市场经济中没有了钱就无法生活，而对大多数人而言就业是唯一能够赚钱的方法。所以失业将把人逼入绝境。
谁能吸收劳动力？不是国营企业，他们不但解决不了就业，还产生大量下岗人员。现在能够大量吸收就业的就是中小规模的民营企业。我国的民营企业主要是由4800万个个体户和在私营企业中从业的2700万人所组成。在其中就业的人超过了全部国有单位的就业。每个个体户所需的资本仅仅为6300元;每个私营企业从业人员所需资本也只有6.7万元。如果现在银行中沉淀下来的资金能够全部动员起来和劳动相结合，我国全部失业的人都可以找到工作，而且还能吸收很大一部分农村待业人员。中小企业是主要的就业场所，这一结论不但在我国如此，在一切国家，发达或者欠发达的，莫不如此。
是什么妨碍了资本和劳动的结合？我认为有两大因素，首先是社会的信用不良，使得资本的流动发生困难，钱很难从一个人手里转移到另一个人手里。结果是有好的项目，也有企业家来组织，可是钱不能从储蓄者手里流动到企业家手里，项目只好停留在纸面上。其次是企业生存困难，遑论发展。政府对企业的服务不到位，不能急企业之所急，对企业想办的事漠然视之，甚至故意刁难。在某些基层单位里，掌权的干部吃拿卡要，侵犯企业的权益，企业敢怒而不敢言。因为稍有反抗，就会遭到打击，以后办事就更难了。为了防止基层某些干部的胡作非为，有些地方政府给优秀企业颁发“受保护单位”的牌子，钉在企业的大门上。这样没有钉牌子的企业更没有好日子过。
企业生存困难的一个原因是滥罚款。我做过一个简单的调查，发现经营两年以上的企业，不论如何守规矩，几乎都被罚过款。其中的问题首先是罚款的范围过于广泛，有许多只是从政府的管理方便出发，毫不顾及企业的效率。政府有效率的考虑，当然不错，但是企业也要考虑自己的效率。比如政府规定某月某日必须提交某项报告，迟交就要罚款。这种规定就是漠视企业的效率考虑。像这一类的事情，政府应该和企业平等地商量解决，比如政府给按时交报告的企业以奖励，只有严重影响政府工作的才可以动用政府的罚款权威。其次是罚款的条款模糊，干部有很大的自主权。企业为了少罚款不得不巴结干部。干部也利用手里的这点自主权贪污腐败，而且不留痕迹。这样的机会无形中鼓励基层干部滥用罚款条款。
关闭五小企业的决定也对中小企业造成重大伤害。按照现有的法律，政府无权关闭企业，这是对所有权的侵犯。政府的责任是保护所有权，怎么能自己去侵犯企业的所有权呢？这一政策典型地说明政府缺乏按照法律办事的习惯。关闭五小企业的第一条理由是这些企业在申办各种证件上不完整，不合法。确实有许多小企业缺乏合法手续，但是他们的不合法可能正是因为政府的事难办造成的，未必是故意违法。所以对不合法的企业首先应该了解他们未能合法化的原因何在，进而帮助他们，让他们合法化，而不是铁面无私，毫不留情，一关了之。第二条理由是破坏环境或安全不合格。是的，环保和安全都十分重要，但是这不是关闭企业的理由。政府有权要求企业在限定时间之内改进，如果企业做不到，可以勒令企业停产整顿，但无权关闭。第三条理由是技术落后。这就更不成其为理由。技术先进的国营企业不能赚钱，反而在亏损，有什么理由让赚钱的民营企业关门？先进技术是为了赚钱，赚钱才是最后的目标。而且技术之好坏，全看能不能赚钱。因为技术落后而把赚钱的中小企业关闭，是颠倒事理。由于许多中小企业被关闭，更恶化了我国的就业形势。
就业是当今我国经济中最最重要的问题之一。解决的办法，首先就是善待中小企业，让他们有一个良好的政府环境，让他们活得容易，活得舒服。他们肯定能对增加就业做出重大贡献。
2002.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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