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市市长杨卫泽：增长的故事

　　本报记者 王云帆 苏州报道

　　6月4日早晨8点15分，苏州市市长杨卫泽如约出现在新落成的苏州规划展示馆大厅——24天后，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将在这栋古意盎然的苏式园林建筑里举行。

　　他在上台阶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1个小时后，他在世遗的动员大会上说：“我今天 进馆的时候发现台阶还粗糙得很，需要整改。”

　　据说，这是杨的一个“毛病”，追求细节的完美——杨提出，比照本届世遗大会是否成功的一杆标尺，是能否充分展示出苏州的“精细秀美”。

　　杨卫泽给人的印象并不是一个伶牙敏言的人，不过他在2002年底的中国经济增长论坛上，曾绘声绘色地讲了三个故事。第一个是苏州百万农民大转移的故事；第二个是苏州城里人“由小变大”的故事；第三个，是和苏州一起打造世界工厂的老外的故事——那场演讲的题目叫做——《苏州：增长的故事》。

　　然而，也有关于增长的争论。

　　不久前网上一篇题为《苏州谎言》的帖子将外界对苏州单极推动模式的质疑推向高峰。今年两会期间，就有记者在北京就此向杨卫泽发难，杨的回答是“不争论，看实际”。

　　实际就是，2003年，苏州利用外资名列中国内地城市第1位，工业总产值名列第2位，出口总额名列第3位，进出口总额名列第4位，地区生产总值名列第5位，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名列第6位。

　　三大优势

　　《21世纪》：受土地等自然资源的限制，苏州早期规模化扩张的开放模式必然呈现一种边际效应递减的态势。苏州在下一个阶段的引资工作中，将发掘哪些新的优势？

　　杨卫泽：早期通过优惠政策、自然资源占用招商的现象是存在的，但我经常对来考察的人说，如果你们眼睛只盯着这方面，那你们就白来了，就没有看到本质。

　　苏州至少已经形成了三个优势。

　　一是人文优势。苏州素有“崇文重教、兼收并蓄”的优良传统，苏州已在中国大陆率先普及高中阶段教育，18-22周岁青年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达到45%，中高等职业教育形成了面向市场、较为完善的体系，这里的劳动力素质高、稳定性强。

　　二是服务优势。苏州各级政府已建立起透明、高效、廉洁、规范的亲商服务体系，我们对所有行政服务项目实行“一站式”办理。亲商理念，在苏州是与“张家港精神”、“昆山之路”并列的三大法宝之一。

　　第三是物流和配套条件。苏州有完整一流的基础设施、通商口岸、海关，又紧靠上海的国际性的港口和航空，这里已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产业链、配套链、供应链。

　　《21世纪》：说到亲商，也有人担心这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即对外资盲目的屈从。我们在园区听到不少政府人员对外商无微不至照顾的故事，但有些似乎超越了政府的责任。这种亲密关系的边界在哪里，怎么把握？

　　杨卫泽：政府工作首先要到位，但也不能越位。

　　比如我们作为政府去招商和企业招商的目的是不同的。政府招商是推荐苏州，一般叫苏州推介会、苏州投资说明会。不谈具体项目，不谈具体的商务条件。最近我刚从德国、法国推介回来，我们发现，国外了解最多的是苏州的历史文化，还不了解现在的经济，更不了解未来的发展。我们去还能消除他们的一些疑虑，比如近期宏观调控、电力紧张问题。

　　苏州政府的职能就是提供好的公共产品，为民亲商，以人为本。既要以投资者为本，也要以普通民众为本。还有些事情应该企业自己去做的，能让中介去做的，政府就不要插手。

　　从代工到外资溢出效应

　　《21世纪》：相对来说，前十年是中国的资金短缺时代，外资带给苏州更多的是资金效应。今后苏州将如何引导外资产生更大的技术溢出效应？

　　杨卫泽：苏州下一阶段不仅要引进国外资金，更要注重引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在保持一定规模的同时，着力提高利用外资的质量和水平。

　　主要措施一是大力引进技术和资金密集型外资项目。对一些投资规模大、技术层次高、带动作用强的“旗舰”项目，要采取特殊办法加以扶持。还要注重引进高税收、高附加值和高就业的外资项目。

　　二是提升产业层次。制造业要在集成电路、汽车及零部件以及航空零部件等方面快速发展起来。服务业要突出软件和现代服务业，力争在物流、旅游、商贸、金融等领域取得重大实质性进展。

　　三是积极采用境外上市、BOT、国际金融组织融资等多种利用外资方式，鼓励外商采用风险投资基金等方式进入创业投资领域。

　　四是开展为外资企业的配套服务，注重载体建设的功能开发，形成集聚和配套，提升国内企业的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同时，加强同国内外高校的合作，培养各类人才，特别是高科技人才和高层管理人才。

　　当然，所有的事物都有一定规律。苏州不可能超越自己现有的发展阶段，不可能一步登上珠峰。我们看日本、台湾地区早年也是从加工开始，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自然溢出。当然如果给予一定引导和压力，好的效应会更快地溢出。

　　《21世纪》：但从代工起步，国际上既有日本、亚洲四小龙这样的成功个案，也有拉美国家的集体失败，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苏州不会陷入拉美化的困境？

　　杨卫泽：所以啊，我们一方面要承认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另一方面政府不是无所作为的。政府要积极创造好的政策、环境，促进研发、管理。 政府最关键是要提供好的公共服务，其中很重要的就是人才的培养和吸纳，这方面台湾地区作出了很好的榜样。

　　这几年苏州非常重视高端人才，光有发达的职业教育还不行，还要培养和引进一大批高科技人才，包括高级管理人才。要实现“群贤必至、人文荟萃”。

　　苏州已是世界第九大新兴科技城市，这就要求要有高科技的制造业、高科技的研发和高科技的人才。苏州的目标不仅仅是简单的制造业基地，还要加上苏州设计、苏州创造。

　　另外，我们正在加紧培养体系的建设，目前中科大、西安交大都已经在苏州设了研究院，南大、北大已经在苏州开了研究生学院，我们还在引进一批国际名校，比如新加坡国立大学等。

　　民营经济壮大的关键

　　《21世纪》：我们这次来苏州的最大发现是，苏州已经静悄悄地拉长了自己的民资短腿。据说目前苏州民营经济的总量已经占了整个江苏的1／4强！这是怎么发生的？今后的目标是什么？

　　杨卫泽：关键是鼓励民营经济发展的良好氛围已经形成了，解决了一些瓶颈。近年来，我们在私营个体经济发展上不限发展比例、不限发展速度、不限经营规模、不限经营方式，实施与外资企业一视同仁的政策。

　　今年年初，市委、市政府作出了关于促进民营经济腾飞的决定，开始实施民营经济三年腾飞计划，市政府还出台了三个配套性意见保障落实。

　　《21世纪》：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注意到目前民营企业与外资企业在政策待遇上还是有明显差异，今后苏州在拓宽民资投资渠道和实现平等待遇上，有何新举措？

　　杨卫泽：税费内外差别的问题，这里牵涉到的国家的统一政策，我们还是要坚决执行的。但涉及地方税收这部分我们承诺会全部清理掉。

　　事实上，这些都不是根本，民营经济壮大的关键，一是要靠民营经济本身加速发展，二是靠市场组织体系的成熟。政府要做的就是努力搭建一个好的开放的平台。具体着力可从四个方面入手：

　　一是清除市场进入障碍，放宽准入领域，降低准入门槛；二是高标准建设民营创业载体，鼓励民营企业进入各级各类开发区，增强资本吸引和产业集聚功能，提高集约发展水平；三是提供优质服务，比如，设立中小企业发展专项资金、完善担保体系，以及加大金融支持力度等，坚决禁止对民营企业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四是打造一支与国际接轨的民营企业家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