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经济半小时》：血吸虫即将入侵长江

　　前不久，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在湖南主持召开了全国血吸虫病防治工作会议，提出的目标是，经过四五年的努力，有效遏制血吸虫疫情回升的趋势，控制血吸虫病流行，再经过七八年努力，力争在全国基本消灭血吸虫病。曾经被认为是基本得到控制了的血吸虫病，今天又再次开始抬头。在全国血防会结束之后，《经济半小时》的记者王亚丹历时10天，沿洞庭湖两岸，对湖南血吸虫疫情较严重的几个地区进行了调查。

　　血吸虫蔓延洞庭湖

　　5月25日，记者在湖南省岳阳市君山区柳林洲镇三家店村，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他叫黄富贵，因身患血吸虫病，38岁的黄富贵已经肝腹水，肚子大的像一面鼓一样，触目惊心。靠在墙边还不到5分钟，黄富贵已经是气喘吁吁，不停地咳嗽。除了吃药，黄富贵每天只能这样坐在家门口，呆呆地看着过往的行人。黄富贵的这种情况，在医院里被确诊为晚期血吸虫病人，血吸虫大量在体内繁殖后，引发肝腹水，黄富贵目前的四肢已经开始浮肿，脸上已经布满了黑斑，牙齿都是黑色的。据当地血防部门介绍，黄富贵只是当地535个晚期血吸虫患者当中的一个，在离黄富贵家20公里外的松湖居委会， 78岁的何寅斌老人，同样也因为身患血吸虫病，造成肝腹水，肚子已经大到无法正常行走的地步。何寅斌的女婿何军龙说，老人的肚子是在8年前大起来的，每次肚子剧痛、鼓胀，无法忍受的时候，就要到医院住院一个月。开始的时候，一次治疗，可以好上一年半载，可渐渐地治疗的间隔越来越短。何寅斌老人说：“今年3月份住院治，治了之后肚子小了，一个月以后慢慢的又有气(积水)了，对药物输液已经没有作用了。” 身患重病的何寅斌，对什么时候感染的血吸虫病，以及患病的原因，已经记不清楚了。如今，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血吸虫的无奈。血吸虫病不仅威胁到他自己，而且他的家人也感染上了血吸虫。

　　采访时，记者了解到，黄富贵、何寅斌两名晚期血吸虫患者，都是在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前，因为在农田里干活被感染的，但在岳阳县湖州血防站，记者却了解到另一些令人吃惊的数据。血防站里的资料显示，近几年，该地区孩子感染血吸虫病的数量开始增加，并呈上升的趋势。湖州血防站资料员贾婷只用了几个数字，就说出了这里的疫情以及孩子们感染血吸虫病的情况。

　　岳阳县湖州血防站资料员贾婷告诉记者：“去年我们调查学生，总共是调查了319人，其中有110人都感染了血吸虫病，小学和中学生这种比例相当高了，比例很大，小学生比例19.01%，像中学生孩子大一点更加喜欢到湖中去玩，就有43.94%(被感染)。”

　　血防站资料显示，湖州联校的小学和中学，在接受血吸虫病化疗的319名学生里，年龄最大的17岁，最小的只有6岁。在资料上看到，每一个学生名字的后面，化验结果都被表明为阳性，这就意味着，接受检查的学生都得上了血吸虫病。

　　在湖州联校的小学部所在地，记者在这里看到，学校距离钉螺密布，血吸虫危险的疫区直线距离还不足30米远。当时正值下课时间，孩子们将记者围住，七嘴八舌地告诉记者，他们的哪个同学感染了血吸虫病。一学生对记者说，这里的好多同学都得了血吸虫病，他自己也得了，得病之后没去看病，只是打针，已经打了七天了。

　　孩子、青年、老年人，湖区到底现在还存在多少血吸虫病人呢？湖南省血吸虫防治办公室给出了统计数据。截止到2003年底，黄富贵、何寅斌所在的岳阳市君山区，血吸虫病人为11428人，其中晚期血吸虫病人535人。而岳阳全市共有血吸虫病人51217人，晚期血吸虫病人达到2691人，统计全省，湖南省内共有血吸虫病人120025人，晚期血吸虫病人5408人。

　　在今年的血防工作会议上，发布了这样的一些数据，目前，全国象湖南这样受到血吸虫威胁的地区，还有湖北、江西、安徽、江苏、四川、云南等6个省，血吸虫病病人共有84.3万人。从去年全国急性血吸虫病报告的病例来看，数字同比往年，上升22%，而传播血吸虫的钉螺面积也相应的同比增加了2.68亿平方米，这两个数据告诉我们，血吸虫病正在卷土重来。那么，血吸虫病再度抬头的趋势，疫区的防治工作进展如何呢？

　　在国家卫生部公布的数据里，我们了解到，湖南是现在全国血吸虫疫情较为严重的省份，血吸虫病患者占全国的四分之一。而八百里洞庭湖，又是湖南省疫情最集中的地区。在湖区采访的时候，当地老百姓都把血吸虫病叫做富贵病。血吸虫病患者一旦到了像黄富贵、何寅斌这样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就基本上丧失了劳动力能力，治病的费用也就成了农民一笔不小的负担！

　　富贵病不富贵

　　岳阳市君山区柳林洲镇三家店村晚期血吸虫病患者黄富贵，是当地有名的药罐子。血吸虫病严重之后，家里每年要拿出两千多元钱给他治病，这个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如今已经是一贫如洗。黄富贵无法从事任何劳动，家里的3亩旱地和8亩水田，全靠妻子打理，一年下来，全家的收入还不足三千元，而黄富贵仅吃药的钱就要用去全家年收入的大半以上。

　　岳阳市君山区柳林洲镇三家店村村民黄富贵告诉记者，一个月光买药就要一百三 四十块钱左右。十年的时间，血吸虫病花光了黄富贵家里的所有积蓄，而且还欠下了一大笔外债。黄富贵给记者拿出家里的一个记帐本，上面写满了他们家去年一年的欠帐记录。帐面上借钱最少的是40元钱，最多是410块钱，最多的还有3000元没有上帐，现在一共外债有6000多(元)而另一个晚期患者何寅斌，现在也同样是靠药物来维持生命，何寅斌家也不富裕，每月两、三百元的药费，对于这个老人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调查时记者了解到，对于黄富贵、何寅斌这样的晚期患者，虽然在出院之后，自己在负担着不小的药费。但政府是给予了他们免费救治政策的。他们住院期间的费用政府部门全部进行了减免。

　　血吸虫病患者，国家历来都是免费救治的。据了解，象黄富贵、何寅斌这样的重症患者，政府部门免掉了他们住院治疗的费用的，在农村我们也了解到，一个普通的血吸虫病患者，一年的药费总共需要两千元左右。而当地一年的人均收入才1300元左右，无钱治血吸虫病的情况，在湖区确实存在。为解决这个问题，血吸虫病的治疗药物国家一直实行免费发放，这种药叫做吡喹酮。在去年，湖南省政府进一步做出决定，在包括岳阳、常德在内的全省5市37个县，免费投放786万片吡喹酮，进行大规模治疗。可以看出，为了制止疫情的蔓延，国家、政府可以说是在不计成本的进行防治，但这次《经济半小时》的记者在基层的血防站进行调查时，国家和省上的这些好办法，在基层个别血防站的血防工作中，却消失了。

　　基层血防站：免费药品哪儿去了？

　　5月29日，记者在安乡县黄山头血防站，对这里免费发放治疗血吸虫病的药品---吡喹酮的情况进行调查。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位两年前就被确诊得了血吸虫病的患者。

　　湖南省安乡县某村村民告诉记者，从来没有给过免费药！

　　这个村民告诉记者，他是两年前被确诊为血吸虫病的，但两年来没有收到过一片免费的吡喹酮药品。这种情况，当地血防站站长李鹰祥进行了这样的解释：“按照规定去进行化疗的药一分钱都不收。收钱的是医院的到下面去设点，有些群众不清楚，实际上是收的是护肝的钱，吡喹酮没有收钱。”

　　免费的药物，百姓的说法是收钱的。为此李鹰祥向记者保证，黄山头血防站管辖内共有4000多血吸虫病人，血吸虫化疗药吡喹酮绝对是免费发放的，没有向群众收一分钱。为了证实免费发放的药品是否真的落实到位，在血防站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记者在安乡县黄山头镇随意抽选了一个村子，在福临村一个血吸虫病的患者那里。记者对免费药物和治疗进行了询问。湖南省安乡县福临村某村民对记者说，从来没有发过一种叫吡喹酮的杀血吸虫药。而向更多的患病村民进行询问时，他们告诉记者，每次检查血吸虫病，检查费要收5――10元钱，而至于免费药――吡喹酮，村民从来就没有拿到过。

　　面对这些群众的说法，黄山头血防站的站长李鹰祥只是告诉记者，他管辖区内的4000多病人，大多数人是拿到免费药品的。这几个反映情况的病人没有拿到免费的药品，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情况。湖南省安乡县黄山头血防站站长李鹰祥对此的解释是，“他们不清楚这个情况”。

　　询问到哪一位病人，那一位病人就是不了解情况的人，无奈之下，记者找到了没有得上血吸虫病的福临村的村委会主任。福临村的村委会主任对记者说，“是收了一部分钱，大概一个人是十八元”。

　　好的政策，好的药品，但在基层的具体落实中，却走了样，变了形。相信这是湖南省政府，市政府都料不到的事情。集国家之力，集全省之力的血吸虫病免费治疗药品，换来的却是个别的基层血防站玩忽职守，营私舞弊。血防工作在这些人手中，不仅帮不了百姓的忙，反而成了政府血防工作的障碍。我们在调查中的这个发现，也给出台政策的政府部门提了个醒，集国家之力，集全省之力免费发放血吸虫病治疗药品，还需要有进一步的制度保证，否则不仅帮不了贫困的患者，反而还会给血防工作带来新的漏洞。因为，血防切切实实关系到的是成百上千万疫区百姓的身家性命。但这些个别的现象不能代表湖南全省的血防工作，在湖区各地，防治工作正在加大防治的力度。

　　免费药品，只能控制病人的病情，彻底防治血吸虫，最重要的是要消灭钉螺。这种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螺丝是血吸虫唯一的传播途径。消灭了寄生着血吸虫的阳性钉螺，就能掐断血吸虫进入人体的渠道。五六十年代，国家在防治血吸虫的时候，仅洞庭湖边的沅江一地，就杀灭了10多吨钉螺。这种办法，让血吸虫疫情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可是如今钉螺再度肆虐，血吸虫又死灰复燃，《经济半小时》的记者王亚丹进入了防治的第一线，来看看洞庭湖区血防工作的最新进展。

　　血防站困对血吸虫

　　湖南省站华容县塔市驿血防站，是1985年建立的，现有职工11个人。这11个人要负责1个乡镇，21个村，36000多人的血吸虫病的防治工作。现有近2000名血吸虫病患者，其中6岁以下的儿童患病高达近500人。这样的一个基层血防站，每年的经费有多少呢？

　　湖南省华容县塔市驿血防站站长彭力告诉我们的记者，“2002年我们站总的经费是11万，2003年大概是十万左右，2004年还没有统计。”

　　彭力站长告诉记者，2003年塔市驿血防站10万元的总经费是这样支出的：11名工作人员的工资共计65000元，综合门诊创收1万元，当地镇政府支援1万元，省里下拨的业务经费3万元。那么，如果扣除工资后，剩下不足五万元的经费又是怎样花的呢？

　　湖南省华容县塔市驿血防站站长彭力对记者说，“这五万块钱可能其中有三到四万块钱，用于查螺灭螺查病治病或者防止急性血吸虫病的防护的开支”。

　　采访时，我们了解到，除查螺灭螺的药品是国家统一免费下拨的以外， 其余所有的工作都要花钱，租车费，汽油费，午餐费，人手不足雇人的劳务费等等，这样一来，平均每亩的费用要支出150元左右。而塔市驿血防站辖区内钉螺面积共计11864亩，其中垸外钉螺面积11700亩，垸内钉螺164亩。如果每亩按照150元计算的话，这3、4万的经费只能满足300亩查螺灭螺的需要，也就是有11500亩有钉螺的地方，因为没有钱而无法灭螺。照此计算，仅塔市驿血防站的资金缺口就高达一百七十万元。

　　资金不足只是一个方面，设备陈旧，技术薄弱则是基层血防站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在塔市驿血防站记者看到，这个单位已经有10年的时间没有进过一台机器，检查血吸虫病必须的设备已经不能使用，上面布满灰尘。一台常年失修的冰箱里堆放着发霉的药品。

　　塔市驿血防站紧靠长江，为了了解这里疫情，5月28日，记者与血防站的工作人员，一起进入了钉螺密布，血吸虫泛滥的危险地带。这里距离我们的母亲河――长江近在咫尺。湖南省华容县塔市驿血防站工作人员对记者说，长江距离这里大概才有40多米远。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6、7名工作人员已经找到100多只钉螺。工作人员说，这里的水绝对不能接触，因为血吸虫在10妙之内就可以进入人的皮肤。站长彭力说：“如果下游有人在长江里面洗手或者在长江里面去游泳随时都可以感染，这感染的比例无法统计，基本上100%。”

　　在这里我们掌握到一组这样的数据，长江流经塔市驿13，5公里，流经华容县42，5公里，流经岳阳市163公里。

　　在另一个紧靠洞庭湖的湖州血防站，办公室墙上的当地疫情分布图和螺情分布图引起记者的注意，示意图已经标明，岳阳市城区附近已经出现疫情。

　　岳阳县湖州血防站站长李飞进说：“这就标志着我们的城市地区的血吸虫病进入了一个比较严峻的阶段，血吸虫已经进入了城市”。

　　这里是距离岳阳楼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眼前的这条大湖就是洞庭湖，看到记者采访，周围的群众很好奇地向我们打听，这里有没有钉螺，在这里游玩会不会感染血吸虫病？于是记者请来了岳阳市血防办的负责人孙飞凤解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在来洞庭湖的地方，要注意预防血吸虫病 ，要注意这个问题，到洞庭湖来游玩，并不意味着每一个地方都会被感染，对 ，但是到哪一个地方也不排除被感染。”

　　血防形势虽然严峻，但此次在湖南岳阳召开的全国血防工作会议上，吴仪副总理强调，对于血吸虫病疫情回升的势头，各级政府部门要把任务和责任落实到人，落实到具体的事情上，做好血防工作。湖南省今年提出的最新目标是，到2005年，湖南省居民血吸虫病患病率由现在的7.23%要降至5%以下，河堤内的钉螺面积由目前的5.9万亩减少到4万亩，同时，湖南省政府还将安排2000万元专款设立专项治疗基金，救助贫困危重的血吸虫病晚期患者。相信在这些努力下，真正送走瘟神的那一天不会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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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2套《经济半小时》首播：21：30，重播：12：35。

　　记者：王亚丹 摄像：陈艳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