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中国冒出民间担保独撑车贷大局怪象

　　文/王萍

　　截至今年1月16日，北京个人车贷不良贷款涉及金额近10亿元。这还只是从2003年9月开始统计以来的累计数据，潜在情况要比这严重得多。各家商业银行纷纷制定严格的放贷条件。

　　与此同时，今年1月15日保监会正式叫停车贷险，保险公司全线退出。民间担保公司开始独撑大局。

　　4月10日，位于北京市西四环的森华丰田4S专卖店。电视上播放着丰田COROLLA花冠车的广告,广告片中时空变幻的画面让人沉醉，不遗余力地煽动着你的购买欲。就职于正大集团的一位森姓男士正在办理贷款买车的最后一道手续，他即将拥有一辆丰田COROLLA花冠。

　　“就是看着挺喜欢它的造型的，至于贷款买车的程序我倒没在意，当时还有人去我家里调查情况，但我不记得是哪家分期公司给做的担保。”在满心欢喜地打量新车的时候，森没注意到,他已成为泛华安联汽车俱乐部提供担保服务的3600名客户之一。

　　北京个人汽车信贷消费占购车总体的比例目前从20%逐步向30%提高。现在出现的问题是，车贷风险开始凸现，而分散风险的担保体系一直残缺不全，银行贷款不得不开始收紧。

　　据北京市银行业协会公布的数据，截至今年1月16日，北京个人车贷不良贷款涉及金额近10亿元。这还只是从2003年9月开始统计以来的累计数据，潜在情况要比这严重得多。

　　实际上，由于去年开始车贷风险加剧，几乎各家商业银行都把防范车贷风险放在首位，各家银行分别制定了严格的放贷条件。同以往银行提供的10%首付、最长年限8年的优厚条件相比，从今年3月开始，工行北京分行将车贷首付比例调高到40%，而其他银行大部分也将首付比例调高到至少20%。在贷款年限上，各家银行也纷纷限制在了5年以内。

　　车贷门槛提高立即对汽车销量产生了影响，以个人购车为主的北京亚运村汽车交易市场今年1月、2月份销售汽车分别为4564辆和4800辆，不及以前每月平均5000辆的水平，这与持续了两年的销量高速增长形成鲜明对比。

　　“排除淡季的影响，车贷门槛提高是关键原因。”亚运村汽车交易市场一位从事销售多年的静先生说。

　　保险公司全线撤退

　　一般来说，个人贷款买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客式，直客式又包括三种，消费者直接到银行进行资信评估、房产抵押或质押。一种是间客式，消费者将所买车抵押给银行，由担保公司负责提供贷款担保。

　　几乎所有的消费者都选择间客式，因为直客式条件苛刻、手续烦琐、时间冗长。

　　以消费者直接到银行进行资信评估为例，消费者在达到了银行一系列优质评估标准后，贷款首付需40%，最长年限为3年期；而如果是通过担保公司，则手续简便，贷款首付只需20%，最长年限为5年期。

　　按道理来说,车贷担保公司应该兴旺发达,但事实并非如此。

　　早在1997年，太平洋财产保险公司在全国最早开办汽车贷款保证保险(简称车贷险)业务，为个人贷款买车提供担保服务。“那个时候卖车卖得火，一天收多少份单子啊！我们保险公司跟着北京车商去上海进车，一次就进500辆。”原来在太保北京分公司主管车贷险业务的刘先生回忆说。

　　但车贷险的辉煌只是短暂的片刻，随之而来的高风险却让保险公司们大跌眼镜。“厉害的时候一天丢三辆，两辆普桑，一辆桑塔纳2000，并且就是当时在北方汽车交易市场刚办完手续，车开跑了就没了，一会的工夫。并且都是用车来做抵押的，即使后来打官司都赢了，但都没法执行。”太保北京分公司一位曾负责车贷险业务的李女士说。

　　有资料表明，甚至有保险公司的车贷险赔付率高达400%。

　　2003年8月1日，占领车贷险市场份额80%的中国人保在全国范围内停售车贷险。这一具有标志性的举动宣告了保险公司在汽车贷款担保市场的退出。今年1月15日保监会正式叫停车贷险。

　　在今年4月10日召开的"中国保险发展论坛2004国际学术年会"上，华泰财险董事长王梓木重提了车贷险的系统风险。他认为，车贷险不是保险公司所能规避的。

　　在保险公司成规模退出车贷险市场后，银行开始和有实力的经销商合作。鉴于保险公司的风险在于没有进行资信调查，银行委托经销商进行个人信用调查，由经销商给贷款买车者提供担保，将风险转嫁给经销商。这种模式中的代表者是和光大银行合作的亚飞汽车集团，“亚飞信贷模式”成为全国汽车信贷消费的典范。

　　但这一种模式也是有明显漏洞。因为经销商本身是汽车销售机构，他自身的利益直接同销售挂钩，他们对购车人的调查可能有失公允，造成某些经销商单独或与购车人共谋，提供虚假购车手续，骗取银行信贷资金。

　　而且，由于经销商资本金有限，大部分资金都用来购车，现金流量有限又承担不断增加的担保金额，其中隐藏着极大风险。一旦出现问题，经销商很难履行担保责任，造成破产，必然使银行一系列贷款担保悬空。2003年广东省警方侦破了几宗汽车经销商有规模的诈骗案，这在各大银行心头布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这种情况下，独立的担保公司顺势而生，如泛华安联。一些具有担保资格的经销商也开始将担保业务独立于汽车营销，组建独立的担保公司，如嘉信担保就是从亚飞汽车集团独立出来的。

　　独立担保公司的优点在于他们是第三方专业的信用管理机构，他们的担保费用同经销商的汽车售价是完全分开的，是透明的，这样就避免了经销商将担保费用同汽车售价捆绑来欺骗消费者。同时，他们对市场的非常了解，可以监督经销商通过借款合同来骗贷。

　　为了进一步保险起见，一般银行会与特定的几家公司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协议。

　　担保公司实力值得怀疑

　　尽管独立的担保公司开始出现，但风险之剑依然悬在头顶。一个关键所在是，这些担保公司有足够的实力承担风险吗？

　　泛华安联声称，截止到今年4月，泛华安联的车贷逾期率为1.1‰，出险率为0。嘉信担保称，截止到今年4月，车贷逾期率分别为1‰，出险率也为0。

　　问题是，泛华安联目前累计客户数量为3600个，按每人贷款10万来计算，泛华安联承担着3.6亿的担保金额。嘉信担保累计客户数量为20000个，担保金额为20亿，但这两个公司的注册资金仅为1000万元，很难让人相信有足够的承担风险能力。

　　泛华安联的副总曹琪说，“我们还是很自信的”，他同时承认，由于资金有限，实际能够承担风险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但他认为，资金的不足并不能掩盖泛华安联在风险控制管理上的优势。亚飞集团公司企划宣传部的一位负责人声称，“我们有一套严格的汽车贷款担保风险管理模式，我们的风险控制得非常好。”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室主任易宪容一口否定了担保公司的说法，“有限资金本身就决定了他们是没有这个承担风险的能力的。风险没出现时他们承诺承担风险，但一旦风险来临，他们又能承担什么呢？”

　　北京兰台律师事务所的饶富春律师说，“目前银行找很多家担保公司来做贷款担保业务的现状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担保公司承担风险的能力是有限的。担保公司大多是有限责任公司，当风险来临时，他们除了承担不到注册资金那么多的有限责任外，剩下的坏账都将会由银行来承担。”

　　而据《经济》杂志了解，目前北京的商业银行几乎都没有对担保公司所能担保的总额度及单笔担保额度进行封顶设限。按照这个逻辑，只要不断地有满足资信条件的客户，凭着有限的资本金就能随心所欲为客户担保贷款。唯一措施就是指望担保公司的信用管理能力。

　　但担保公司的管理能力却是值得怀疑的。

　　《经济》杂志记者到北京几处汽车交易市场调查时，一走进交易市场就被汽车销售的业务经理热情拥堵。有人询问是否需要借用北京户口进行担保证明，有人承诺能降低首付。

　　泛华安联的曹琪也承认，对于市场上出现的顶名购车现象确实没有办法，有时已经怀疑了，但就是找不出证据，只能根据资信调查的经验来判断。多家银行也向《经济》杂志表示，前期资信调查和家访还没有一个可以遵循的标准。

　　另据北京市一家规模较大的汽车信贷担保公司的董事长说，担保公司的信用风险很难控制，逾期率达到10%至20%，最后只能让“催债小分队”去强制贷款人还钱。这个数字与前面泛华安联和嘉信担保提供的的逾期率相差甚远。

　　央行不能无作为

　　目前制约担保公司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信用体系的建设。担保公司基本上都是民营企业，如何将银行、公检法、海关、税务、保险等部门的其他个人信用信息合法地纳入担保公司建立的个人信用信息数据库系统，民间担保公司即使有想法，也没办法。国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关于个人信用方面的立法。

　　“在我们这样一个信用管理水平还很低，信息透明度相对缺乏，没有信息公开化传统的国家，目前个人信用主要是个人银行信用，个人信用消费主要依靠银行机构的信贷支持。因此，中国人民银行作为银行业的政府监管部门应该在个人信用管理系统的建立中发挥关键作用。民间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么一件浩大的工程。” 易宪容说。

　　央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目前正在上海进行的个人信用联合征信试点就是在央行的推动下进行的。但个人信用制度不是一个区域性问题，一个人在上海表现得有信用，不见得在北京就能有同样的表现。而一个全国联网的信用系统还需要时间。 (请见《经济》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