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化对商业的启发

　　-方军／文

　　“你曾经是个猴子。”尽管这种说法显得冒犯，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我们不得不接受它。我们发现，从猴子到人的漫长进化过程对中国商业世界有着一种启发，但我们要说的并不是“优胜劣汰”的老调。

　　追溯上去，你我最早的祖先是在丛林里的食虫动物，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它们逐渐扩大食谱，开始吃各种水果、坚果等，甚至以此为主，但猿猴依然吃“动物蛋白”。因为有着敏捷自如的四肢和日渐发达的大脑，它们称霸于丛林，有着丰富的食物，不必参与残酷的生存竞争。但是，有一天，气候发生变化，丛林乐园变得越来越小，而以前它们一无所知的旷野却在变大，人类的祖先不得不作出一个“决定”，离开丛林，投身于旷野。

　　投身旷野的人类祖先将不得不面对凶猛的猫科、犬科食肉动物的威胁，譬如狼、狮子，并与敏捷的食草动物竞争。在旷野，它们不再有唾手可得的果实，不得不为食物而艰难寻觅。但从结果看，进入旷野绝对不是一个糟糕选择，现在那些留在丛林里的同类譬如猴子、大猩猩数量都极少，作为一个物种它们都衰落了。当然，绝不能说我们的启发就是“进入旷野”，正如说“中国企业需要战略”一样，它太过空洞。

　　进入旷野的猿猴在许多方面都无法和旷野里的猛兽竞争，原来的行为习惯甚至妨碍它们在旷野的生存。旷野里的野狗、狼等犬科动物和狮、虎、豹等猫科动物都有着完美的感觉器官，听觉敏锐，眼睛能察觉极其细微的动作，狼等犬科动物有着长距离奔跑的耐力，而猫科动物善于以极快的速度猛扑猎物。旷野猛兽的消化系统已习惯长时间不吃东西，然后又大吃一顿。

　　猿猴擅长攀援，在旷野里可说是无用的技能。丛林里到处是果实，猿猴们整天在不停地进食。尽管猿猴有着严密的组织，一起迁徙，一起奔逃，一起休息，一起睡觉，但由于食物唾手可得，它们相当懒惰，由于觅食容易，不需要合作、相互协调，它们往往“勾心斗角”。

　　尽管初入旷野的生存异常艰难，但它们生存下来。在旷野，由于诸如类似丛林里传统食物的植物的根和球茎等难寻，它们迈出了食肉的第一步，食物结构变为多吃“荤”，少吃“素”。但是，它们远不能与猛兽竞争，或者试图猎食膘肥肉多的四蹄动物。

　　几乎突然地人类祖先拥有了发达的大脑、灵巧的双手和社会组织，这使得它们的生存和发展发生巨变。“突然地拥有”往往让人产生错误的印象，实际上这些都是自然发展的结果，灵巧的双手使得它们使用天然工具到自己制造工具，源自丛林生活的严密组织使得自然地采用集体狩猎方式，这种狩猎方式需要预先进行部署，不断的沟通、合作使得它们原本已稍领先的大脑越来越发达。

　　简单地说，“他们用前所未有的方式舍弃了自然赐予的爪牙，拿起自己制造的武器，并由此大获成功。”他们没有进化出锋利的牙齿和指甲，事后看，如果人类祖先的进化是以猫科动物的方式和猫科的猛兽们竞争，我们现在所谈论的世界可能就根本不存在。

　　在最根本的竞争战略上，人类祖先选择了以新的方式竞争，因为以对手的方式无法取得成功。但在一些其他方面，它们开始以旷野的猛兽为师。食物结构开始以肉食为主，饮食方式也由过去的“少吃多餐”变为“多吃少餐”。它们也有了固定居所，开始储藏食物，开始有猛兽式的食物共享，像公狼一样，它们把猎物带回去给母猿和幼猿。不管是灵巧的双手、发达的大脑，还是新的饮食、居住方式，这些逐渐发展出来的活动都相互匹配，相互增强。

　　人类祖先从猛兽老师那里学到的还有，他们也学会把狩猎过程细分，赋予每个过程(寻觅猎物、追踪猎物、猎杀猎物和撕开猎物)各自的目标和乐趣。猿猴过去的觅食过程是没有这种乐趣的，它们摘下果子立刻吞吃，时间极短；相比而言，以捕杀其他动物为食的食肉动物觅食的各个过程是分开的，每个行为都能让它们得到某种满足。

　　当然，人类祖先也逐渐发展自己独特的东西，譬如社会组织关系。一个重大变革就是，他们形成两性的对偶关系，这使得雄性能外出狩猎，减少争斗从而有利于合作狩猎，以及可以更好地抚育后代。进化到几千年前，有了民族、文化、国家等等，这些往往是根本性的变化，至少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以管理的术语，我们可以这样解释：在商业环境巨变的时刻，企业作出决定性的重大抉择；战略应该是做不同的事或以不同的方式做事；然后形成一套相互匹配、相互间具有正反馈效应的活动，它们或是原有的，或是学习来的，或进化而来；同时，在一系列基本方面如生产效率又必须学习竞争对手、达到或超过它们的标准；最后，形成独特的组织文化、组织关系，这些组织能力是企业可持续竞争优势的根本。

　　如我们所知，人类祖先超越对手最根本的在于智慧，它们的脑力在进化过程中大大增强。人类脑力的增长应归功于所谓“幼态延续”(neoteny)，也就是幼年期的某些特征一直保留到成年期。这种现象在当今的人类非常明显：在出生时，幼儿的脑容量只有成年人的23%，整个发育过程需要二十几年。相比而言，猴子出生时为70%，6个月内迅速发育成熟。

　　儿童期的特征是好奇心强、模仿能力强，延长了的儿童期使得人类能够模仿与探索周围的世界，他们从双亲处学到非常多的东西，远超过其他任何动物。他成熟的过程也是被文化、行为准则规范的过程。引申出去，幼态延续的重要启发是，如今我们试图给企业强加上许多过于西方完美的管理体系、管理规范，可能妨碍它们的探索，妨碍它们的成长。

　　动物学家莫里斯在谈到人类的动物本性时说，“那个古怪的野兽不仅依然活在我们体内，实际上还相当活跃。”对中国商业世界来说，那个野兽的本性可能是战略层面的同质化竞争，也可能是管理层面的企业权术，或者员工层面的怠工式工作。

　　另一方面，有趣的是，就像我们不愿承认身体深处有着某些“猴子”的本性一样，中国商业界也几乎不肯正视它的祖先留下的遗产，不管这些优秀企业经验是解放前，还是计划经济时代，或者过去25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