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调查统计司长：调控货币信贷促经济增长

　　本刊记者赵雪芳

　　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司长唐思宁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提出：有效调控货币信贷投放，以支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

　　记者：唐司长，您好！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从今年第一季度的统计数据看，当 前经济金融运行有哪些突出的特点，存在哪些值得关注的问题？

　　唐思宁：从今年第一季度的统计数据来看，我国经济继续保持了较快增长，GDP增长达9.7%。宏观经济运行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工业生产增长快速,企业效益很好。1～3月份，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实现增加值同比增长17.7%，同比上升了0.5个百分点。全国工业企业利润也保持了去年以来的大幅增长势头。二是固定资产投资保持高速增长。1～3月份，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43%，同比上升了15.2个百分点。这个增长水平是1994年9月份以来的高水平。三是消费品销售稳定增长，居民消费预期基本稳定。1～3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0.7%，剔除物价上涨因素后，实际增长9.3%，与去年的9.2%大体相当。四是对外贸易继续快速增长。1～3月份，进出口总额累计增长38.2%，但出现了84亿美元的累计贸易逆差。五是第一季度物价总水平累计上涨2.8%。但3月份企业商品价格同比增长8.34%，为1995年底以来的最高水平，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第一季度金融运行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货币供应量增长较快。3月末M2增长19.1%，增幅同比上升了0.6个百分点。剔除季节因素后，3月末M2季环比增长速度折年率为19.5%，比上年末提高5.6个百分点。二是中央银行加大了公开市场操作力度，回笼了较多基础货币。3月份M2增幅高于基础货币增幅，表现为货币乘数的扩大，另外金融机构超储率下降也是当月货币乘数上升的一个原因。三是贷款继续保持了较快增长。四是金融机构各项存款增长较快，企业存款增加也较多。五是银行间市场人民币交易活跃，市场利率回落，表明目前金融机构资金头寸普遍较为宽松。

　　从整个宏观经济运行来看，第一季度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很多，如农民增收问题等。而与金融关系最密切的，一个是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过快问题，另一个是物价问题。从统计数据来看，物价存在上涨趋势，通货膨胀压力加大。对物价的测算有多种指标，经常使用的是居民消费物价指数(CPI)，另外还有商品零售价格指数、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等。人民银行还进行了企业商品价格指数的监测。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从去年由负转正以后增长趋势比较明显，去年9～12月份当月同比增长速度依次为1.1%、1.8%、3.0%、3.2%，今年1～3月份分别为3.2%、2.1%、3.0%，由此可见，价格上涨压力还是增加的。从金融运行来看，第一季度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货币信贷增长偏快。第一季度末M2增长19.1%，剔除季节因素后M2季环比增速折年率为19.5%，高于今年17%的调控目标。货币信贷增长也较快，第一季度人民币贷款累计增加8351亿元，同比多增247亿元，增长了20.1%，这个速度是在去年同期增速较高的基础上得到的，所以信贷增长速度偏快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另外，其他方面如盲目投资、低水平重复建设势头没有得到充分遏制等现象也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记者：我们发现，3月份固定资产投资虽然比2月份有所回落，但第一季度固定资产投资总体仍高达43%，您刚才提到这也是今年第一季度经济领域值得关注的问题，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唐思宁：今年第一季度的投资保持了高速增长，我认为其原因，一方面是投资增长存在惯性。以2003年全年固定资产5.5万亿元的投资规模测算，要完成目前固定资产投资项目16万亿元的在建总规模，即便不增加新的项目，也需要近三年的时间。我们对钢铁、电解铝、水泥、电力和房地产五大行业212个在建投资项目的调查发现，截至2004年2月底，实际完成投资额只占规划投资额的45.2%。另一方面是新的投资规模依然居高不下。仅电力生产投资每年就增加2000亿元。今年3月底，用于固定资产投资的中长期贷款增长33.2%，增速同比提高5个百分点，由此可以预见，下一阶段的固定资产投资仍将保持较快的增长速度。另外，人民银行统计司对5000户工业企业的调查显示，今年第一季度行业景气指数为17.1%，处于1994年以来的高位，这说明企业家对下季预期较为乐观，投资意愿仍在增强。

　　目前，国家也出台了多项措施对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进行调控。随着这些调控政策的落实，再加上上年投资基数高的因素，预计下半年增速会有所回落。所以，我们估计，今年投资走势将是前高后低，但总体投资增速仍保持高位。

　　记者：第一季度CPI增长2.8%，但企业商品价格指数同比增长8.34%，您如何判断今年的物价走势？物价是否会出现较大幅度的上升？

　　唐思宁：首先，我认为，今年的物价不会出现像1993年、1994年那样的大幅度上升。这是因为：一是目前和1993年、1994年的供求格局存在很大差别。那时商品基本都处于供不应求状态，而现在大部分商品都供过于求。有调查显示，600种主要商品中，供求基本平衡的商品138种，供过于求的商品462种，没有供不应求的商品。二是当前物价上涨主要受食品等上游产品价格上涨的推动。第一季度食品价格上涨7.1%，拉动价格总水平上涨2.4个百分点。目前中央非常重视粮食生产问题，估计下半年食品价格上涨趋势会有所缓解。三是物价上涨也受到居民收入增长的制约。去年城乡居民收入增长分别为9.3%和4.3%，今年第一季度虽然也都超过了9%，但总的来看，收入增长还不是太快。综合上面三个因素，我认为，今年的物价不会出现大幅度的上涨。

　　虽然目前CPI上涨幅度不算太高，但它仍然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从我国1985年有居民消费价格数据开始到2003年，我国居民消费价格年均上涨6.9%。采用“通货膨胀目标制”的国家物价稳定的数量标准一般在2%～4%。应该说，2.8%的物价水平不算高。但问题在于，目前上游产品价格上涨已经很快，企业商品价格指数上涨已达8.34%。这主要是由从上游产品到下游产品的价格传导机制不很通畅造成的。这会带来一种什么现象呢？上游产品比如某些中间产品价格过高，它的盈利水平也高，所以社会对这些产品的投资也很多，如现在钢铁、电解铝、水泥等产品，就造成了大量的重复建设，也带来这些产品产能的大量过剩，其结果最终会导致经济的大起大落。所以，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

　　记者：今年第一季度M2增速为19.2%，人民币贷款余额增速为20.2%，比上年同期分别高0.6和2个百分点，您认为贷款增长较快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在贷款增长中存在哪些值得关注的问题？

　　唐思宁：贷款增加较多的原因主要有五个方面：一个是与经济的快速增长，特别是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较快有关系。经济增长较快、固定资产投资较多带动了贷款需求的增加。二是与金融机构头寸充足有关。今年第一季度金融机构超储率月平均为4.6%，这是一个比较高的水平，而且货币市场利率趋于下降，表明货币市场流动性偏多，也就是说，金融机构有钱放贷。三是商业银行经营理念有所转变，存在贷款投放的利益驱动。目前工业企业盈利水平普遍较高，商业银行也乐于贷款；从另一个角度看，贷款的投放也可以降低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因为分母增加了。四是目前企业的融资渠道比较单一，资金来源主要以银行贷款为主。有统计显示，企业融资大约94%的资金来源于银行贷款。第五个原因是今年第一季度农业贷款增加较多。这是贯彻年初中央“一号文件”精神、加大对“三农”信贷支持的结果。

　　我认为，贷款增长中值得关注的问题主要是结构问题，即中长期贷款增长较快，与短期贷款形成明显反差。3月末，人民币中长期贷款同比增长33.2%，增幅比去年同期高4.7个百分点，而短期贷款加票据融资同比只增加14.7个百分点，增幅降低了2.8个百分点。这种贷款结构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首先，中长期贷款主要是固定资产投资贷款。它和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是相辅相成的，中长期贷款的较快增长支持了固定资产投资的高增长，反过来，固定资产投资需求也带动了中长期贷款的过快增长。其次，中长期贷款带动的投资项目会倒逼商业银行增加短期流动资金供给，增加中央银行控制贷款增长的难度。第三，中长期贷款增长过快有可能造成经济中实际所需的短期资金不足。还有一个问题是这种局面会加剧商业银行资产负债期限错配。商业银行吸收的存款大部分是短期资金，如果都以中长期贷款贷出去，容易引发流动性危机。

　　记者：去年以来，人民银行采取了窗口指导、公开市场操作、提高存款准备金率等一系列政策措施来防止信贷规模的过度扩张，从当前的经济金融运行形势来看，这些政策效应得到了哪些体现？人民银行在今后的宏观调控中应注意哪些问题？

　　唐思宁：去年以来，人民银行采取的一系列调控信贷规模过度扩张的措施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目前，基础货币主要是通过收购外汇投放的，为了回笼较多的基础货币，央行加大了公开市场操作力度，通过发行中央银行票据、收回对金融机构再贷款等操作手段，使3月份基础货币较年初减少了1788亿元。货币信贷增长依然偏快主要是由于：一是中央银行的调控措施起作用有一定的时滞；二是货币信贷增长较快是一个综合因素影响的结果。比如固定资产投资的高增长必然会引致信贷资金的较多投放，而固定资产投资的高增长与经济的高增长、企业和商业银行追求较高的盈利水平以及地方政府的积极性等因素都有关。不能单纯从数量上看到货币供应量和信贷增长还很快就否认人民银行调控措施的效应。

　　人民银行在今后宏观调控中应注意的问题，我个人认为，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应该综合运用多种手段进行调控，如既可以运用数量手段也可以运用价格手段；二是调控措施的出台要适时适度，这个比较重要。其主要目的是既要促进经济发展、防止经济大起大落，也要防范系统性风险，同时还要和国家宏观调控政策协调一致。三是要区别对待，不能“一刀切”。如在货币投放上，对于支持“三农”、西部大开发、国家助学贷款等需求，要积极引导信贷资金向这些领域流动；对于低水平重复建设、盲目投资等现象，要限制或禁止商业银行增加贷款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