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拼图：基层信贷员日志

　　本报记者 黎稚平、杜艳　　上海报道

　　风暴于睡梦中来临，在醒来的刹那，没有人知道惊雷从哪里响起。

　　一股份制银行基层支行信贷员回忆，4月26日，一切业务正常，但信贷资金开始收紧。由于央行提高准备金率等原因，银行自身也在控制信贷规模。

　　4月27日一早，他所在的支行接到总行电话通知：停止贷款出帐。

　　4月27日上午，总行传真件下发，到期贷款不能出帐，到期贷款展期等业务均被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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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全国许许多多的银行信贷员一样，在猜测、等待与彷徨中，这位信贷员开始了“五一”长假前的不平凡历程。

　　4月27日：困惑的银行

　　4月27日，深圳发展银行各级分支行都接到了深发展总行的通知。通知上赫然写着：“接银监会通知……”通知的内容是从即日到5月1日之前，暂停贷款出帐。

　　“我不明白为什么银监会会发这样一个通知。”深发展一位支行副行长接到通知后百思不得其解。

　　4月27日下午，一份发自兴业银行总行的盖有鲜红字样的“紧急通知”，让该行某市支行客户经理李某临时改变了既有的工作安排。

　　签发于同日的《控制四月末信贷投放的紧急通知》，在当天传遍了该银行的每一个分支系统：4月27日至4月30日，暂停办理各项本外币贷款业务，各分行应集中精力积极拓展传统负债业务，鼓励增加一般性核心存款。

　　这天下午，李电致每一个由他负责的客户，向他们一一解释。当天，他所在的个人业务部取消了数十笔个人按揭贷款。

　　李说：“据说是总行接到了银监会的电话通知，但为什么这样做，总行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4月27日下午四点钟左右，民生银行授信评审部一纸“紧急通知”被火速传向民生银行北京管理部、各分行以及直属支行。该通知称，“接银监会通知，现就当前我行信贷资金发放及部分授信政策紧急通知如下”，自收到本通知之日起，所有表内外授信业务一律停止发放。

　　　……

　　各股份制银行纷纷向当地银监局咨询，得到的答复如出一辙：“不可能。”原因很简单：一是没有得到上级的文件或通知，二是觉得事情本身与监管职能不符。

　　这无疑让这些银行们更加希望了解事情的真相，各种不同的版本开始在银行间扩散。

　　“根据我的了解，是银监会直接给各家总行打了电话。”广东发展银行杭州分行一位高层说，“电话要求暂停贷款出帐，要5月1日后才恢复。”

　　安邦这时也发布了其研究报告。一篇200字的分析提到：“市场人士透露的未经证实的消息称，央行今天开会决定，所有商业银行从现在起到5月1日，暂停放贷。”——除了主角换成“央行”外，内容大同小异。

　　安邦认为，“今天股市的全面下跌，与这一传闻有关。但据安邦分析师间接了解到的情况，有央行官员已经对此非公开地表示否认，称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同样认为“不可能”的还有银行界人士。与记者一样，很多人得知消息时都已经是27日晚上。事出蹊跷，每个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每个人都没有更加明确的说法。

　　4月28日：猜测与行动

　　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现出一些头绪。

　　4月28日，记者致电银监会新闻处。

　　“我们从来没有要求商业银行停止发放贷款。”新闻处人士的态度非常肯定。他解释说：其一，银监会维护商业银行贷款审批、发放和收回的自主权；其二，我们一直要求商业银行提高资本充足率和充足拨备，我们从没有讲过目前要停止发放贷款，更没有讲过目前要停止办理票据业务。

　　当记者追问，会不会是其他监管处室直接下达要求，而没有经过新闻处时，回答是：“这个不清楚。”

　　而在银监会监管二部，负责监管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几位人士对记者的求证闪烁其辞，表示“由新闻处负责相关事宜，我们不便讲话”。

　　但事情仍在继续。4月28日，来自杭州广发、深发展、中信实业、浦发等股份制银行的消息表明，贷款相关业务已经全部停止。甚至有消息人士称，某家银行曾在4月27日突击贷款10个亿左右，次日又全部收回，并将帐务抹平。

　　同日，交行成都分行行长蒋志浦向当地媒体证实：4月27日交行总行发来通知，要求从收到通知之日起到5月1日前，暂停发放所有的贷款，包括普通贷款、承兑汇票、信用保函等。蒋志浦称，总行并没有说这个暂停行为什么时候解冻，但并不影响受理和审批贷款申请。

　　与此同时，记者从光大银行某市分行处得知，该行于4月27日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要求：从即日起，新发放的贷款一律要上报到市分行，并且4月末的贷款余额不能超过4月26日的贷款余额，在5月1日前到期的贷款要按期收回。

　　“现在原来的授信基本上停止发放了，我们正在跟客户做解释工作。”该行一人士说，“按照行里的意思，5月8日如果有新的规定出来就按照新的规定执行，如果没有新的规定出来，还是按照现在的规定执行。”

　　各家银行、各个地区的信息汇集到一起，得出的结论是：“停贷”确有其事。

　　人们开始寻求更多的细节、更多的为什么。

　　4月29日：银监会的声明

　　4月29日，来自民生银行的消息是，总行从即日起，已经调整了要求。“一开始说的是停止发放所有贷款，但今天说恢复个人贷款，而对公贷款依然不能发放。”该行负责信贷的人士说。

　　与此有着类似调整的是招商银行。该行的人士说，从4月28日起，已经重新开放了个人按揭贷款。

　　但“停止发放所有贷款”的指令在一些银行稍有松动的同时，另一部分股份制银行如深发展、广发、交行等依然严谨执行。

　　而即使仅仅才实施了一天，光大银行某市分行一人士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客户的压力。几乎不间断的咨询电话打进他的分机，而问题只有一个：“真的停贷了吗？”。

　　另一家股份制银行的一位客户经理说，他的一个住房按揭客户已经定了交款的日子，而这个日子正是他的卖主“五一”出国的前两天，如此一来麻烦可想而知。

　　但所幸的是，“大多数客户还能表示理解，并且一些企业并不一定拿到贷款就需要马上用”，所以“虽然是个猛药，但停三天影响不会太大”。

　　也就在这一天，银监会发布了关于“停贷风波”的三点声明。

　　银监会称，根据国家宏观调控政策的要求，从进一步加强信贷风险管理的目的出发，曾对当前商业银行的贷款管理做过一些窗口指导，主要精神有三条：

　　其一，“五一”长假前不要突击发放五月份的贷款，但对于已签贷款合同的要严格发放。

　　其二，对于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和市场准入条件的项目，要继续给予大力支持。

　　其三，应树立资本充足和充足拨备的审慎管理理念，修改完善对分支机构的考核指标，强化资本约束机制。

　　这位发言人同时表示：“凡与上述精神不符的消息都是不准确的。”

　　事情会就此结束吗？(本报记者向文件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