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营利医院：政策悬疑下的资本之危

　　作者：党鹏

　　“改制前，我作为一个主任医师、副院长的工资只有700元，现在的收入提高了将近3倍。”成都新华人民医院的副院长简国忠高兴地向记者“自曝隐私”。

　　成都新华人民医院系成都发动机集团(原航空部420厂)职工医院，日前以3300万的身 价正式整体转让给了四川一家房地产民营企业。由此，其以400张床位的编制成为四川最大的一家非营利性民营医院。

　　日前结束的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上提出，鼓励“社会资金投入医疗事业，打破公立医院垄断，允许出资人取得合理回报”，城市医疗体制改革试点工作在今年将纵深开展。但是有关消息人士称，虽然现在的不少国有“非营利性医院”依靠以药养医等优惠条件收入不菲，但卫生主管部门将极有可能在医疗体制改革过程中进一步控制非营利性医院的不合理收益，通过出台一些相关政策来进一步强化其公益性特征。因此，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民营企业要想通过非营利性医院来获取高额利润，将越来越难。

　　10余年艰难改制新华医院绝处逢生

　　“10年来我们一直摸索着进行改制，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成本。”在新华医院改制前后一直担任副院长的简国忠总结说，10年来的改制几乎将新华医院推到了破产的边缘。

　　据了解，成都市新华人民医院创建于1958年，前身是大型军工企业成发集团下属的职工医院。1993年，成都市政府将其确定为企业医院面向社会改革的试点医院，并将其更名为“新华人民医院”。

　　在与国企分离之前，新华医院就面临着种种困境。简国忠介绍，首先是由于企业不景气，导致拖欠医院账款600多万元，刚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月工资才200多元；其次，医院医疗设备老化，大多是20世纪80年代添置的；另外，骨干流失，业务得不到发展，医疗纠纷频繁。截止到2000年下半年，甚至陷入到了破产倒闭的边缘。

　　2002年初，为落实“国有企业分离办社会职能”的要求，成发集团决定将所属医院实行整体转让。成发集团负责人坦言，公司先后与北京、西藏、四川等地共8家企业就该医院的合作、联办、股改等几种形式进行过多次接触。当年5月，与四川朝阳企业集团“一见钟情”，双方很快达成协议，随即办理了“联姻”手续。

　　据朝阳集团副总江显荣介绍，此次整体收购新华人民医院，朝阳企业集团花费了3300万元的现金。同时，朝阳企业还投入2000多万元，改造医院门诊、住院部大楼以及全院整体环境，并新建了医技大楼。随后，“新东家”又投入5000多万元更新和添置了医疗设备，使这个满目疮痍的医院终于焕发出了新的气息。

　　欲三年扭亏为盈民营资本试水医疗

　　在朝阳集团整体收购新华医院时，该集团作出了三个承诺：一、医院的非营利性质不变；二、接受老员工的80%以上；三、改善员工福利，增加员工收入。

　　据了解，朝阳企业集团是一家中型民营企业，公司以房地产开发为龙头。有知情人士透露，公司的总资产达3亿元，年销售超过6亿元。因此，对于后两个承诺来说，朝阳还是有能力养活现有员工的。

　　但是，朝阳集团为什么不愿意放弃非营利性质，直接市场化运作呢？其负责人对此解释说，由于投资房地产收益率逐年降低，这只是公司实施多元化投资实业的一个步骤，由于医院的性质是“非营利性医院”，医院所有的资金结余都只能用于医院自身，公司没有计划将医院作为新的盈利点。但其同时表示，该集团的目标是3年扭亏为盈，8年左右收回成本，如果新华医院“试水”成功，公司将考虑并购更多的国有医院。

　　据了解，新华医院的长项是心血管、糖尿病和心胸外科，目前的患者主要来自于医院周边社区和成都市，但是在成都以四川大学华西综合医院、四川人民医院等大型医院的挤压下，新华医院三年扭亏为盈并不容易。“虽然现在非营利性医院还不能给企业以直接的现金回报，但是做强做大后，至少可以成为朝阳集团的一个优质固定资产。”简国忠介绍说。

　　成都市经委体制改革处有关负责人透露，目前还有一些企业想进入医疗市场，医院改制是医疗市场格局发生重大转变的一种必然趋势。就此，四川医院管理协会曾向四川省各地市州征集愿意引进民营资本进行改制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短短3天时间，就有9所医院正式递交材料。

　　虽然民间资本对于医院改革呼声很高，但是四川省卫生厅表示，目前由于卫生部还没一个明确的改革政策，因此，该省还没有非常明确的计划和安排。

　　暴利时代将终结非营利性帽子慎戴

　　对于更多的民间资本来说，真正让他们愿意掏出真金白银的是目前医院的高利润。

　　特别是4月9日闭幕的全国卫生工作会议更给了民营资本些许期望。卫生部常务副部长高强在讲话中强调，今年将深化城市医疗体制改革试点，并制定出了《试点指导意见(讨论稿)》，意见提出，鼓励多渠道融资，积极吸收社会资金，发展城市医疗服务，打破公立医院垄断，促进多种所有制医疗机构有序竞争，并“允许出资人取得合理回报”。

　　有关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分析说，目前，合资、并购、托管成为许多社会资本迂回进入国有医院取得非营利性医院资格的方式。尽管以这种方式进入医疗市场的难度有时比新建一座医院更大，但不少民间资本却乐此不疲，因为这样不仅可以取得医保定点资格，而且可以享受非营利性医院免税的政策。

　　但更多的人对此表示担忧。某国有大型医院院长分析说，医院投资大，回报周期较长，前期开销大，但后期回报稳定。而国有医院和社会资本混合经营的害处在于，由于两者的性质、目的不同，资本的意志最终将使国有医院背离初衷。虽然规定非营利性医院的资金结余只能用于医院自身的发展，但投资者可以采用多种手法转移利润，比如成立体外公司，将医院的一些经营活动转移到体外公司，医院的成本则成为体外公司的收入；还可以制造更多的关联交易，把包括基建、设备、物流、物业管理、后勤服务等转包给体外公司。

　　就此，有消息灵通人士介绍，国家将进一步完善医疗机构分类管理，确立不同类型医疗机构实行不同的经济政策。因此，卫生部下一步很有可能将出台政策，改变目前非营利性医院高收入中的不合理部分，增强其公益性。对于国家来说，现在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并不是要将医疗行业作为一个产业来发展，而是让资本的进入来促进整个医疗事业的健康发展。因此，“不要光看到现在的医院利润高，而要看到政策走向，指望靠非营利性医院来赚大钱的做法将肯定会被遏制，在相关政策还没有出台前，民营资本如果是为了获取高利润，还是慎戴非营利性这顶帽子”，该人士告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