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向市场一推了之--访国家行政学院吴江教授

　　□实习生 法伊莎 本报驻京记者 林楚方

　　记者：提起事业单位，人们想到的是机构臃肿、人浮于事，那么事业单位改革的核心是不是解决这个问题？

　　吴江：事业单位改革绝不仅仅是裁人。过去的事业单位的机制主要是养人的机制， 不管这个人有没有用都要养起来，这和国有企业是一样的。但如果要进行改革，则不能像国有企业那样的改法，具体来说，就是有的地方要减员增效，有的地方还要增员增效。

　　事业单位的改革，总体上来说不是人员问题，企业改革中的就业问题带有普遍性，但事业单位改革带来的就业问题、失业问题并不带有普遍性。

　　我们国家60%的人才都在事业单位，事业单位就业人数占公共部门就业人数的34.4%，城市劳动力的10.6%，中国劳动力总量的3.5%。而国有企业相应的比例是占51%、16%、5.2%。和企业比起来，总量少得多。

　　现在一说事业单位改革就是2900万人，这些人大都是国家的精英，事业单位的关键问题是效率低，改革的指向也是在这里。

　　记者：很多“事业”都应该纳入市场，但实际上，行政的力量，或者说政府看得见的手还在发挥实际作用，你怎么看？

　　吴江：“事业”本来就应该是公共事业，但是它排斥了市场机制，把大量应该市场配置、通过市场发挥作用的东西，通过政府活动来做。

　　比如，国家规定表演团体演什么，演几场。再比如，医院怎么看病，收多少钱也由卫生局来定。实际上，卫生局就不应该管医院，把政策制定好就行了，而现在所有的卫生局都把主要精力放在怎么管医院上了。

　　现在政府看得见的手，应该摆脱完全按机关化进行管理的模式。此外，事业单位很多不具备独立法人资格，这是很大的问题，这些机构必须变成独立的法人实体，增强它们的独立自主性。

　　这些机构的组织形式也应该多元化，不能单一，此外，还要有合理、健全的治理结构，有些管理人员可以通过市场聘任，而不是上级任命，并且所有人员都应该实行聘任制。聘任制用契约、用合同，合同就意味着是平等关系。

　　记者：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二者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吴江：所有事业单位都和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部分事业单位的聘任还要受公法的约束，如执法单位。政府和它们之间的关系要明确，要法定化。政府和事业单位要签订绩效合同，再就是资源配置来源必须多元化、社会化。

　　将来的公共服务也是朝着市场化、社会化的方面发展。现在广泛存在的就是市场的不开放，行政性的障碍过多，条块分割，所有制的歧视，管理不透明。

　　改革的结果应该是引导各方面资源进入社会事业，能够自由流动，政府对事业资源的配给方式，以前是按部门、人头配给，现在应该按整个社会的需求来规划整个事业布局，借助市场的手段进行配置，通过面向社会公开招标、官民合作。

　　只要政府管理的资源配置方式变化了，你不用剥离事业单位下属的公司，它自然就朝市场方向发展了。

　　记者：事业单位改革该怎么推进？

　　吴江；解决事业单位改革，首先要从事业单位这个庞杂的概念出发，取消事业单位概念，“事业”该有，但是单位这个概念不应该有。

　　今后的改革首先要从科学分类开始。事业单位应该有四种分类。

　　一是行政性的，履行行政职能，如检疫等机构。

　　二是公益性的，又分纯公益和准公益，中小学就是纯公益，大学应该算准公益；卫生防疫部门就是纯公益，医院就是准公益。根据市场信号来定，市场信号越弱，政府支持力度越大。

　　三是经营类的，如出版社、演出团体、俱乐部等，这一块本身就是企业，应该逐步划到企业去，这一类现在是自负盈亏的事业单位。

　　四是社会工作类的，如行业协会、社会中介组织，有些还负有行政职能，将来行政职能应该剥离出来。

　　记者：目前事业单位改革的直接动力还应该是财政包袱过重，那么这种财政视角的改革是不是不利于“事业”的推进？

　　吴江：事业单位改革的着眼点应该是办好公共事业，而不是给政府减包袱。政府给财政减压力，就把它推到市场中，我们过去的失误就在于把它全部市场化、产业化，一推了之，现在的实践表明把它推到市场，市场并不见得就能搞好，市场是不认利益公平和弱势群体的。

　　今天我们说“加快事业单位改革”，主要目的在于政府要转变职能。如果说过去事业单位作为一种财政包袱要甩出去，那么现在提事业单位改革，是要加强和完善公共事业管理体制。

　　事业单位的发展，完全靠政府不行，完全靠市场也不行。有些领域市场信号弱，如卫生防疫，但它却关乎生命，你能削弱它？显然不能。所以，事业单位改革要从建立公共事业的新机制来考虑。目前，应该建立什么样的机制还在探讨中。

　　有一种说法是事业单位具有双重性质，既有公法人性质，又具有民法人性质，既受民法的约束，又受公法的约束，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政府监管不是没有道理的。最终是要维护公共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