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河南最大国有独资企业董事长为何出走

　　本报记者 程东升 徐可强

　　郑州报道

　　交通厅“清剿两照一证运动”

　　2月19日，一年一度的河南省交通工作会议在位于郑州北郊的河南迎宾馆召开，来自河南省各个地市、公路管理局、高速公路公司以及金融、监察系统的数百名代表参会。

　　通往迎宾馆的车道上悬挂着几条标语，其中两幅写着“标本兼治狠抓廉政建设”、“强化管理确保工程质量”。

　　会上，河南省主管公路建设的副省长李新民、河南省交通厅厅长安惠元特别强调了廉政建设和工程质量问题。

　　“河南省接连三任交通厅厅长倒台，童言白又出走，导致河南交通系统形象大受影响，内部的确有点人心浮动。”河南省交通厅一位官员说。

　　“我们将在全省交通系统里再次收缴两照一证(指因私护照、公务护照和港澳通行证)，党员、干部限期上缴，拒不上缴者将给予处理。”2月19日，河南省交通厅党组成员、纪检组长张战伟对本报记者说。

　　2003年8月中央关于加强出国证照管理的文件下达后，河南省交通厅曾在全系统内清理过出国护照，童言白的公务出国护照也上缴了，但没有上缴因私出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

　　“交通厅不知道童有因私出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张战伟称，事后调查显示，童办理因私护照和港澳通行证时，没有加盖交通厅人事部门的公章。

　　张称，有关部门正在调查童的出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的来源。

　　童言白“突然”出走

　　1996年7月，河南省交通厅高速公路建设管理局成立，负责全省国道主干线高速公路建设与管理，童言白被任命为局长。

　　2000年下半年，原“河南省交通厅高速公路建设管理局”全面改制组建成立“河南高速公路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公司资产近230亿元，是河南省最大的国有独资企业，童言白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

　　2004年1月5日，过完元旦上班，童言白没有在办公室出现。开始，童在河南交通厅的同事并没有意识到他会出走。一直到了1月7号，无法联系上童的河南省交通厅才有所察觉，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方面向河南省委报告；一方面通过警方调查，发现童与其老婆已经于1月2日从深圳口岸出境。对于媒体此前报道的童出走先后到了菲律宾、澳大利亚的说法，河南省交通厅表示，他们至今并没有掌握童的具体行踪。

　　据记者调查，童的女儿不晚于2001年即在澳洲读书。接近童的人士称，童一家三口可能是以投资移民的身份获得澳洲或加拿大的居民身份。知情人士表示，“投资移民的话，童的家底不应该少于400万。”

　　调查显示，童的老婆一直在外陪读，春节前，童的老婆突然回来，随后就与童一起出走了。

　　知情人士透露，更早前曝光的河南许漯高速公路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经河南交通厅成立调查组初步调查后，转到了河南省监察厅。对该路质量负有责任的童言白被调查组告知，调查期间不能擅自离开郑州，外出要向调查组请假。此时，童言白并没有其它问题暴露出来。因此，调查组并没有提请有关部门对其采取监视居住等司法措施。

　　截至目前，调查组也没有查出关于童的更多问题。因此，童的出走让河南纪检部门感到突然。

　　该人士称，按照有关规定，党员未经组织批准擅自出国半年以上才能定性为出逃，故童尚难定性为出逃，只能叫出走。证实童出走后，河南省交通厅已经免去了童的董事长职务。

　　神秘的香港老板

　　河南省交通厅一位官员表示，童在任河南高速期间问题较多，其属下先后有一副总经理和一个项目经理被双规、处理。从他出走到国外的行动看，很可能是有预谋的，没有大笔资金支持是不可能的。但童聚敛的那些钱财是否与许漯高速工程有关？关联度有多大？目前还不得而知。

　　2月19日晚上，河南省交通厅一位姓李的副厅长告诉记者，得知童出走后，厅里立即组织人力对河南高速进行了经济审计，初步结果显示，公司的资金是安全的，童并没有带走公司的大笔资金。

　　有关部门提供的信息显示，河南高速的主营业务，是负责全省高速公路的工程养护、路政管理、通行费征收、交通工程，公司下设五个直属管理公司、一个直属管理处、五个工程建设公司和二个股份制公司。

　　从高速公路的修建、维护中，大量的资金途径河南高速分发各地，上下其手的机会比比皆是。

　　尽管河南省检察院拒绝提供童涉案情况，但从童的直接部属张启汉的陨落轨迹可略窥一二。张是河南高速分公司河南郑州西南绕城高速公路公司总经理，于2003年9月因经济问题被河南省纪检部门“双规”。据透露，张的涉案金额也在数百万。

　　本报记者经过调查得知，经河南省交通厅等有关部门批准，河南高速曾与香港一位老板成立了两家股份制公司，童是公司的中方代表。

　　河南省交通厅一位副厅长透露，现有的证据显示，上述股份公司，卷入了河南省前任交通厅长石发亮一案。这位香港老板，通过股份公司在河南圈走了大笔钱财，河南警方正在追查该香港老板。这位副厅长表示，由于童与该老板关系密切，不排除童从中渔利的可能。

　　许漯高速质量问题

　　2月17日，记者坐车前往河南许昌通往漯河的高速公路，同行的司机不断抱怨路面严重损伤。“说是高速公路，还不如一些普通公路。”

　　2月12日，河南省检察院检查长王尚宇证实，在有关部门调查许漯高速的质量问题时，童携款外逃。

　　许漯高速公路1999年投入使用，耗资9.57亿元。在远未达到设计规定的大修年限内，许漯高速就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不得不进行大规模整修：2002年对西半幅进行了长距离大面积挖补，病害最严重的地段，开挖长度20公里，而该条路的总长不过48.95公里。2002年11月15日完成的那次大修，一次就花费了四五千万，但仅仅过了几个月就又发生了大面积病害，到2003年3月，整条路面的病害率已经高达39%，面临断行危险。

　　有资料显示，许漯高速运行仅4年来，已大修了4次。不算日常维护，仅4次大型挖补的花费就近亿元。

　　河南省交通厅有关人士表示，许漯高速今年还将进行大面积挖补。

　　记者调查发现，按照合同规定，公路通行一年内出现质量问题要由施工单位负全责。但许漯高速在建成通车后，有8个月不允许通行货车，施工单位由此规避了本应承担的责任。

　　据了解，该项规定是由业主定的，而童言白当时任许漯高速常务副总指挥，代为实施业主权利，应负直接领导责任。

　　2003年7月，河南省政府责成河南省交通厅组建调查组，对许漯高速出现的严重病害进行调查。调查小组于8月得出的调查报告显示，许漯高速出现严重病害主要是建设期间质量问题导致的。问题主要包括：一些标段施工单位偷工减料、搀杂使假；施工队假资质；监理单位不负责任、形同虚设；业主单位玩忽职守、失职渎职；工程评审、验收单位没有严格执行考核标准。总之，各个环节都有严重的监管漏洞。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道路，于2000年度获得了交通部评出的中国高速公路优质工程称号。

　　2003年9月，调查小组在许漯高速修补现场开了一个专家评审会，张战伟带着童言白到现场接受技术专家的质询。张回忆当时的场景称，童自始至终不承认是建设质量问题。

　　“被调查期间，童不是积极向组织坦白，而是到处活动，希望通过上级领导摆平问题。但事实证明，谁也救不了他。”一名调查组成员透露。

　　张战伟说：“许漯高速就是豆腐渣工程。可能会暴露出更大的问题。”

　　童言白其人

　　在先前林林总总的媒体报道中，童言白总是以公正廉洁、为河南省公路建设鞠躬尽瘁的优秀干部的形象出现。

　　有曾充任童身边工作人员的一位人士称，身为河南高速董事长的童，手上掌握着大量资源，的确有相当的活动能力。这位人士表示，童常自认是公路建设技术专家，政治成熟。

　　河南省交通厅人事部门一位官员称，童今年54岁，湖南人，毕业于湖南大学土木工程专业，修黄河大桥时担任河南省交通公路工程局三工区技术员，随后被提拔为工程师、三工区区长。由于童工作能力强、群众基础好，很快升任处长。

　　童在交通厅供职多年，历任曾锦城、张昆桐、石发亮三任厅长而始终身居要职，交通厅人事部门这位官员承认，“确实是因为他的业务能力强。”

　　这位官员由此也认为，要说童对于这些还不如普通公路的高速公路质量状况不清楚，“相对于他的技术背景，可能性很小。”

　　据与童有较多接触的一位河南省交通厅官员介绍，事实上，2003年1月开始，童就不怎么管事了，主要精力放在跑关系上，时常称病不上班。1996年童开始担任河南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期间，河南省交通厅长正是石发亮。“石出事后，与石关系密切的童的反常表现，组织上应该有所察觉，遗憾的是当时没有人重视。”

　　补救机制

　　2月20日，出席完全省交通工作会议的河南省副省长李新民立即赶往施工现场检查工作。与以往不同，这次与他同行的还有几名质量检测人员，走到哪里就实地检测到哪里。李新民还建议，今后河南省交通厅领导下去检查工作也都要带上质量检测人员。

　　据称，从今年开始，河南省交通厅将结合交通行业的特点，健全完善工程招投标、原材料采购、计量支付、资金财务管理、证照项目审批等廉政制度。业主、施工、监理招投标不搞暗箱操作或明招暗定，评审结果尽可能当场公布，不事后研究，坚决杜绝领导干部插手、干预工程招投标的行为。在政府投资项目的确定和安排上，继续实行各市申报，交通部门现场考察，交通、发改委共同审批，领导集体决定，避免由个别人决定项目产生的腐败现象。

　　李新民在19日全省交通工作会议上宣布，河南省交通厅要对在建高速公路和干线公路项目每年至少组织两次全面的质量大检查；对高速公路建设项目的路基和桥梁下部工程、路面基层和桥梁上部工程、路面面层和交通安全设施工程三个关键阶段，要分别重点组织专项质量检查，将检查结果记入建设单位质量信誉信息档案并向社会公布。质检人员要对自己的检测结果终身负责。

　　而安惠元会在所作的工作报告显示，2003年河南省查处涉及招投标、工程分包、材料采购、变更设计等环节的违纪案件，挽回经济损失960多万元。此前，河南省审计厅通过对国家主干道商(丘)开(封)、洛(阳)三(门峡)、漯(河)驻(马店)等高速公路建设项目的审计，查出有问题资金高达8.77亿元，追回工程投资1.65亿元。

　　河南省纪检部门一名官员说：“河南省交通系统廉政建设，仍旧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