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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杨瑞法
上海报道
一场酝酿已久的整肃如期而至。
2月4日，国务院召开严格控制部分行业过度投资电视电话会议，要求各地对钢铁、电解铝、水泥投资建设项目进行认真清理。
这实际上是对“103号文”的落实。2003年12月23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2003103号文，即《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关于制止钢铁电解铝水泥行业盲目投资若干意见的通知》。
而在这次整肃中，首当其冲的是钢铁大省河北省。
河北首当其冲
“国务院103号文把市场准入条件门槛定得很高，我省许多企业都面临着困难和挑战。”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宋继军说。
事实上，为解决河北省钢铁工业长期、健康发展所存在的隐患，河北钢铁业的整肃已提前开始。
早在去年下半年，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会同省工经联，已就全省钢铁工业的发展情况进行了调查，并于2003年12月16日向省委、省政府递呈了《关于我省钢铁发展情况》的调查报告(以下简称《调查报告》)，建议政府重新制定发展规划，扶优限劣，明确市场准入条件，合理布局钢铁产业。
2003年12月19日和12月22日，也即国务院103号文下发前夕，河北省委书记白克明和省长季允石先后在《调查报告》上批示，要求有关部门“考虑钢铁业在我省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战略地位……未雨绸缪，防止不测，确保钢铁业持续、健康发展”。
国务院103号文的下达，无疑给河北省委、省政府撑了腰。“这次整顿对我省钢铁业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宋继军由衷地说，“就像打仗一样，谁最后生存下来，谁就是将军；没有能力，只有败下阵去。河北钢铁业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2001年以来，河北钢铁业在主要产品产量和经济指标方面，连续三年保持了34%以上的高增长态势。2002年，河北省钢铁产量增幅达35.03%，高于全国平均增幅14.36个百分点；2003年1-9月，其增幅更高出全国平均数34.27个百分点。
河北是中国第一钢铁大省，钢、生铁、钢材产量已连续三年位居全国第一。2003年，河北省完成钢铁产量4035万吨，比位居第二的辽宁省高出近2000万吨。河北省现有规模统计钢铁企业335家，职工32万人。
与此同时，大批钢铁项目还在准备上马。据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去年12月对49家重点钢铁企业的统计，2002年，河北省完成投资85.76亿元；2003年1-10月，又完成投资147.5亿元，同比增长1.36倍。而到2004年，仍有在建重点项目134项。去年底，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对全省钢铁产业发展状况的评价是“热而不过”。
“钢铁是我省经济，特别是工业经济的龙头老大，对全省经济发展具有举足轻重之深刻影响。”白克明曾这样描述钢铁业在河北经济中的地位，“从一定意义上讲，牵住了这个大产业的牛鼻子，就把握了我省工业经济乃至整个经济发展的关键。”
然而，国务院的整肃令却给河北大炼钢铁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在《关于制止钢铁行业盲目投资的若干意见》中，给钢铁投资建设项目设定了一系列“最低条件”，其中要求“烧结机使用面积达到180m2以上、焦炉炭化室高度达到4.3m及以上，高炉容积达到1000m3及以上”；“新建钢铁联合企业，吨钢综合能耗低于0.7吨标煤，吨钢耗新水低于6吨”。
“我省许多钢铁企业的装备普遍达不到这个水准”，宋继军坦承“，全国都一样。”
《调查报告》显示，2003年，全省同时在建规模较小的100-200m3高炉至少有46座。
记者手头的资料也证实，不符合国务院最低准入条件的新建钢铁项目在全国确实普遍存在。据某冶金研究机构2003年6月不完全统计，去年中国内地新建高炉86座，其中57座的高炉容积均在1000m3以下，低于国务院最低准入条件。
“按照新的产业政策，大部分企业要调整结构，差的企业要综合治理，不符合条件的企业要淘汰出局”。宋继军说。
几大隐患
但令河北省冶金工业协会乃至省委、省政府担忧的问题远不止此。
“目前，我省钢铁企业面临着方方面面的挑战，”宋继军说，“银行要收贷，小企业要关闭，工艺落后的企业要淘汰。而且，现在资源、运输很紧张。”
资料显示，2003年我国铁矿石缺口约达1.5亿吨，其中河北省的缺口高达8920万吨，占行业需求的58.9%。由于资源短缺，铁精粉的价格已从2003年初的360元／吨上升到目前的1000元／吨。河北省根据去年的预测，2005年全省约需进口铁精粉4000多万吨。“这样巨大的运量，对于任何一种运输方式都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完成的。”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对此不无担忧。
焦炭短缺也成为河北省钢铁业发展的一大瓶颈。2002年，河北生铁产量为2921万吨，焦炭缺口超过500万吨。2003年，河北省钢、铁产量分别比上年增长了35.03%和34.17%，但焦炭产量仅增长了5.44%，远不能满足钢铁业发展的需要。焦炭已从2003年初的600元／吨上涨到现在的1200元／吨。
河北是严重缺水的省份，但由于钢铁业急剧增长，每年需增加新用水量4亿m3，这加快了河北水资源匮乏的程度，也制约了钢铁业的发展。
此外，电力不足、大办钢铁所带来的环境污染等等，都成为河北省政府当前急需解决的课题。
上海一位冶金专家曾对全国钢铁投资状况做过调研，他指出：钢铁业大干快上的一个主要隐患应是快速积累的金融风险。“钢铁企业申请银行贷款时，自有资金应不低于25%，但有些企业贷款时并没有达到这个标准，”他说，“为了贷款，那些企业用低价获得的土地重新评估后向银行融资。”
增长动力来自民企
我国钢铁业此轮产量快速增长，其动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民营企业的蜂拥而至。据中国钢铁工业协会统计，2002年，江苏沙钢、兴澄、河北建龙、津西、山西海鑫、四川川威等6家有代表性的民营企业的钢产量比上一年增长了55.65%，远高于全国主要钢铁企业20.67%的增长率。
据不完全统计，近3年来，我国民营钢铁企业数量增加了300多家。而在河北，民营钢铁企业的数量和主要产品产量均已占据该省钢铁业的半壁江山。其中，唐山建龙集团已发展成为拥有350万吨产能的长流程钢铁企业。这也是河北省钢铁业近几年超越辽宁，成为中国第一钢铁大省的重要原因。
随着津西、建龙、国丰、宝业、德龙、普阳、文丰等一批民营钢铁企业的异军突起，河北钢铁业目前已形成国有、民营两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新局面。截至2003年9月，河北省民营钢铁企业钢、生铁和钢材产量已分别占全省总量的49%、52.8%和48.7%。近三年，河北省钢铁工业规模扩大了2600多万吨钢，其中58%就是由非国有企业生产的。
丰厚的利润无疑是吸引民营企业涌向钢铁业的主要原因。2003年1-10月，河北省冶金工业实现销售收入1255.7亿元，同比增长71.7%；实现利润99.7亿元，同比增长122.33%，利润的增长远高于销售收入的增长。
近两年，钢材价格节节走高，给钢铁业带来了滚滚财源。统计显示，截至2003年11月底，我国钢材市场的螺纹钢、线材、热轧中厚板的价格分别比2003年初上涨了36.86%、39.06%、26.68%；比去年同期上涨了43.87%、45%、31.61%。与2001年同期相比，涨幅则超过50%。有人算了一笔帐：“目前生产一吨螺纹钢的利润约400元，投资一个100万吨的钢厂约需资金20亿元，按照目前的利润率，5年即可收回全部投资。”
各地诸侯在土地、财税等方面的政策扶持，也为民营钢铁企业的蓬勃发展推波助澜。为使浙江民营企业纵横集团30亿元的钢铁投资项目在邯郸安家落户，邯郸市的土地部门为其提供了特殊优惠，在项目报批阶段，就准许其进场做施工的现场勘察和准备工作。据邯郸本地媒体披露，为支持纵横钢铁项目的发展，邯郸市各级财政宁可减少收入上亿元。
国有企业的改制则为民营企业进入钢铁业提供了难得的机遇。据宋继军介绍，建龙和德龙等企业就是抓住国有钢铁企业资金困难、经营亏损，处于停产和半停产状态的机会，实现了低成本扩张。
“国务院整顿钢铁业的文件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现在我们生产经营一切正常，”2月12日，唐山建龙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说，“对目前钢铁业投资是否过热，我们不便发表意见。”但邯郸钢铁公司办公室一位先生明确表示：“目前钢铁业投资是有点过热。”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民营企业的蜂拥而至，使河北省钢铁企业的发展良莠不齐。2003年，河北省实现钢铁产量4035万吨，若按335家企业计算，每家企业的平均钢铁产量不足12万吨。钢铁企业普遍规模偏小，产量分散，也使河北省的钢铁行业到了非整肃不可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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