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护鸥 昆明财政该不该管红嘴鸥的吃饭问题

　　本报记者张文凌

　　春节期间，昆明市区的上万只红嘴鸥终于过了几天吃饱喝足的日子。

　　正月初一至初七，络绎不绝的商贩每天从昆明市鸟类协会“红嘴鸥专用饲料”生产车间批发走海鸥饲料近200公斤，以满足节日里人们喂鸥嬉戏的需要。

　　但是，这样的好日子仅仅限于春节。春节一过，海鸥饲料批发量迅速回落，最少的一天只卖出8公斤。饲料生产车间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即使是春节的高峰时期，与去年相比，今年红嘴鸥饲料的销售量也低于往年。

　　对于每天栖居昆明城区的两万多只红嘴鸥饥肠辘辘的生存状态，专家们忧心忡忡。云南大学生物系教授、昆明市鸟类协会理事长王紫江说：“在城内以粮食制品为主食的红嘴鸥基本处于亚健康状态。这样，它们不仅有可能无力返回繁殖地，更有可能因食物不足，弃昆明而去，另觅栖息地，使昆明从此失去人鸥同嬉的城市景观。”

　　在昆明，没有一种动物比红嘴鸥更令人牵肠挂肚。

　　从1985年开始，来自西伯里亚的红嘴鸥每年冬季都长途迁徙飞临昆明城区，与昆明人嬉戏相亲，使昆明成为目前国内惟一的红嘴鸥定期、长期并大量栖居的城市。

　　19年来，冬来春去的红嘴鸥让昆明人变得更加热情洋溢，并充满爱心，“爱鸥、护鸥、赞鸥”成了昆明人的“集体行动”和“生活主题”：昆明市政府曾3次下发政府通告要求市民保护红嘴鸥；市环保局还召开过“保护海鸥先进表彰会”；因为红嘴鸥的莅临，昆明成为了国内最早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城市之一。

　　曾经的全民护鸥行动

　　1989年，由于红嘴鸥喂食经费无法落实，环保部门倡议“社会各界人士从日常零用钱中拿出一分一角”，“捐助钱粮，贡献力量”。此倡议立即得到了市民的积极反应，第二天一早，一位退休老同志就将两元钱和两斤粮票送到环保办公室，随后几天，不断有市民甚至包括小学生将钱和粮票送到或邮寄到环保部门。

　　1992年，进入昆明城区的红嘴鸥数量锐减。为让抵昆参加第三届中国艺术节的中外来宾看到“鸥戏春城”的美景，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保护和挽留红嘴鸥的紧急措施，责成有关部门一周内研究出海鸥饲料，并拨出5万元用于购买饲料投食海鸥。

　　1993年春季，红嘴鸥过早离开昆明，引起了政府和市民的不安与忧虑，人们开始担心红嘴鸥会一去不复返。这年冬季，《昆明日报》推出“发现海鸥有重奖”的活动。20天后，昆明市汽车公司的一位职工，因第一个在市区翠湖公园发现500只红嘴鸥而获得1000元奖金。同年年底，该报为红嘴鸥募得现金5000多元、支票3000多元、面粉两吨、汽水25箱、面包8600个。

　　在昆明市的护鸥活动中，一位“海鸥老人”的故事感动了中国。这位退休的孤寡老人用微薄的退休金买来面粉和鸡蛋，亲手做成馒头，每天行走10多公里，从西郊来到城区公园翠湖，一个人默默地喂海鸥。就这样喂了近10年，老人去世了。好心的人们把放大的老人照片立在翠湖边，孰料，无数的海鸥立即围拢过来，绕着遗像一圈圈盘旋，有两排海鸥还整齐地排列在遗像前，宛若仪仗队。

　　当爱心款变得寥寥无几

　　记者查阅资料发现，昆明市各种大型护鸥公益活动主要集中在1995年以前。随后，这些活动逐渐减少，除环保部门的定点投食外，基本上是市民和游客自发地购买面包投喂海鸥。2003年11月，昆明市鸟类协会设立红嘴鸥捐款箱，然而迄今为止收到的爱心款寥寥无几；同年12月中旬，昆明市翠湖公园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致电当地媒体，呼吁市民即使天气再冷，也应坚持去喂喂海鸥。

　　多年以来，距昆明城10公里的滇池吸引了大量以鱼虾为主食的红嘴鸥，但随着滇池的污染加重，滇池水域有限的食物源造成了红嘴鸥对生存空间的激烈竞争，大批红嘴鸥不得不离开滇池，进入昆明城区，寻觅新的食源。

　　但是，进城后红嘴鸥仍然吃不饱。2003年12月底，根据昆明市鸟类协会对红嘴鸥的研究发现，进入昆明城区以粮食制品为主要食物的红嘴鸥体重只有240至250克，而滇池流域以鱼虾等动物为主食的红嘴鸥体重均为280至290克。

　　专用饲料的尴尬

　　昆明市鸟类协会秘书长段志敏说，尽管红嘴鸥专用饲料10年前便研制出来了，但生产规模一直很小，直到3年前云南红酒业集团每年赞助10万元，加之政府每年拨给环保部门专门用于购买海鸥饲料的10万元专款，才开始大批量生产。“最早没资金时，我们自己掏钱，买了口大锅，一天蒸400个用骨粉、鱼粉、包谷等做成的馒头，然后分头拿到海鸥的聚集地，送给市民投食。”段志敏说。

　　但是，红嘴鸥专用饲料在进入市场时却受到了重重阻力。

　　10多年来，面包一直是人们喂食红嘴鸥的主食，这种面包成本非常低，有的生产厂家仅此一项一年便可获利60多万元。因此，红嘴鸥专用饲料受到了厂家和商贩的强烈抵制，有的甚至威胁、围攻出售海鸥饲料的人。

　　2003年，翠湖公园对公众免费开放以来，一些商家租赁公园场地专门销售面包，使面包完全占据了市场。由于宣传不够，虽然面包和红嘴鸥专用饲料都是1元1袋，但饲料的鱼腥味儿使得市民和游客更习惯用面包投食。

　　2003年12月，昆明市鸟类协会组织大学生、小学生到翠湖公园进行饲料换面包的活动，但这一活动并没有带来多少作用。红嘴鸥饲料仍然是面包卖完后商家才来批发的替补食品。而红嘴鸥饲料所谓大批量生产，也不过就是每天200公斤。除去环保部门用政府专款购买的一部分外，有时一天只能卖出8到10公斤。

　　含有多种营养成分的红嘴鸥饲料，虽然与面包售价相同，但其成本却远远高于面包。1公斤饲料的成本2.7元，批发价2.8元，今年由于面粉价格上涨，囊中羞涩的鸟类协会与商家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说服他们同意将批发价提高了1角钱。

　　昆明城区每天有1.5万只红嘴鸥觅食，按照一只海鸥一天80克的食物量，每天200公斤的饲料，只能满足1／3的红嘴鸥。要让1.5万只红嘴鸥都填饱肚子，政府和“云南红”企业的20万元专款仅仅是杯水车薪。

　　昆明市鸟类协会一直希望有足够的资金使红嘴鸥饲料能与面包平分市场，这样回笼的资金便可扩大生产规模，两三年后便可良性循环。但迄今为止，“云南红”是惟一支持他们的企业。而且，该企业不仅没有从中获得任何经济效益，每年还必须为此纳税两万多元。

　　红嘴鸥算不算公共产品

　　“对公益事业的维护，不能只依靠市民的激情和社会的募捐，当人们的激情减退时，政府应该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机制来支撑这一事业。”云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熊思远认为，19年来，红嘴鸥为昆明带来的经济价值不可估量，它已成为公众共享的一种公共产品，这种公共产品应该纳入政府的管理范围。通过让企业获得免税等各种优惠的新机制的建立，吸引更多的企业资金进入到公共事业中，使这个独一无二的城市景观获得保护。

　　云南大学生命科学院的段昌群教授认为，“人鸥同嬉”既然已作为旅行社的一项旅游项目在销售，那么根据“谁受益，谁付费”的原则，政府是否可以从中收取一定的费用呢？段昌群说：“政府可通过听政等方式建立地方法规，协调社会各方利益，以有效的措施来吸纳各方资金，为红嘴鸥成立专项基金。”

　　目前，许多城市都在积极改善环境招引候鸟入城，以使城市更加活泼和充满灵性。专家认为，虽然红嘴鸥长达19年光临昆明，但并不能就此高枕无忧，长期漠视为城市带来巨大社会和经济效益的红嘴鸥。如果有一天它们发现新的食源地，弃昆明而去，那么即使花费上亿元的资金，也无法使它们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