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价让经济走势扑朔迷离 通胀幽灵再现中国？

　　“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中国经济将继续保持令世人瞩目的高增长。”几个月前，中外经济学家几乎没人反对这个确凿无疑的判断。但正当国人都以为，中国经济在经历了SARS的洗礼之后，注定一马平川所向无敌之时，事前没有任何征兆的粮油涨价，在人们似火的热情里轻轻浇下一盆冰冷的凉水，而此后持续不断的原材料价格走高更使国内企业高呼“看不懂”。

　　是通货膨胀来临前的第一片秋叶，还是偶然飘过的一阵乌云？2003年岁末，一场突如其来的涨价风潮使中国的经济走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文/张锐

　　2003年国庆节后，还沉浸在假日气氛中的人们突然发现，稳定了6年的粮油价格一夜之间上涨了许多，不仅粮、油、肉、蛋价格全面上涨，小麦、玉米、水稻、棉花等主要农产品的价格也在几天之内陡然走高。这些产品的涨价，直接带来了面粉、大米以及食用油、饮料等制成品价格上涨。

　　饱受通货紧缩苦苦煎熬的中国经济，突然听到了异样的声音：通货膨胀又要到来了吗？

　　《华尔街日报》在一篇题为“通货膨胀降临中国”的报道中这样写道：与发达国家不同，中国的经济体系要想完全消化通货膨胀的影响需要更长的时间，有时甚至要一年半的时间。

　　无独有偶，中国北京大学的研究报告也指出，一个总需求加速增长的过程正在形成，如果没有大的政策调整，将在不长的时期内出现偏高的通货膨胀。

　　物价还会上涨吗？新一轮通货膨胀是否来临？

　　粮油价格上涨不等于通货膨胀

　　持续了7年的通货紧缩已经让中国百姓尽情地体尝到了物美价廉的快感和满足，因此，当2003年10月粮油市价陡起上涨风云之时，那些曾经亲历短缺经济时代的城市居民也本能地感受到了自己心弦的颤抖。

　　“由农产品价格上涨引发的局部通胀已经在路上”，百富勤证券公司负责人如此评论道。“消费者价格指数大幅增长，通货膨胀正在抬头”，南方证券公司分析师也如法炮制。果真如此吗？

　　粮油价格上涨作为通货膨胀的领头羊似乎被当作已被历史见证过的一条公理。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看，1985年、1988至1989年和1993至1995年三次较为严重的通货膨胀，都是由于上年或当年粮油价格大幅度上涨引起的。然而，这一次，也许我们并不能用传统的经济学理论来推定。

　　粮油价格的上涨会带动物价总水平出现一定程度的提高。但这次粮油价格上涨，未必会引领新一轮通货膨胀。

　　首先，目前城乡居民消费支出中用于食品消费的支出所占比例仍然最高，但同上一轮通货膨胀高峰期的1993至1995年相比，这一比例已经下降了10个百分点以上，食品价格上涨对居民消费价格水平的影响力已经减弱。

　　其次，这次粮食价格上涨很大程度上带有偶然性和外在性。自2000年以来，全国粮食种植面积调减了5000万亩左右，这导致2003年粮食可能减产，我国2003年粮食供求存在一定缺口。但根据有关部门提供的信息，通过调节库存完全能够弥补粮食缺口，价格上涨幅度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同时，不论是否巧合，同期世界农产品价格不约而同地呈现涨势也是国内粮油价格上涨的背景。

　　此外，我国经济整体上已从短缺经济转变为相对过剩经济。在这种背景下，粮油价格上涨对价格总水平的带动作用不会像短缺经济时期那样强烈。

　　“粮油价格上涨对农业生产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好事。”外经贸大学中国WTO研究院院长张汉林指出：“我国粮油品的价格，除了经过加工的食品以外，总体上是偏低的。尤其和服务业的价格相比较更不成正比。这种状况不利于实现我国的粮食安全，同时也将影响农民的种粮积极性、影响粮食主产区农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从而间接影响消费。这几年，粮价持续走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农村消费需求上不来，如果没有相应合适的价格，对粮食生产以及长远发展都很不利。”因此，“此次物价上涨隐含着一个重要信号：这很可能将成为中国农业真正迈上现代化之路的起点。同时可以将这次农产品价格的上扬视作是增加农民收入、调整农村经济政策很重要的信号，并且是这几年农业结构调整经过了一定的市场周期之后的反映。”

　　同张汉林持同样鲜明观点的还有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研究员张立群，他认为，肉类、粮食价格上涨，只是对前几年谷物、粮食价格偏低的正常恢复。这些年来谷贱伤农，农民种粮的积极性受到较大挫伤；而对城市居民来说，日常用于食品消费的支出只占每月支出的很少一部分，农产品价格的轻度上浮，并不会对广大居民造成太大的影响，却可以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

　　投资过热引发通货膨胀？

　　对于可能引发新一轮通货膨胀因素的解释还来自于另一种经典的推断：投资过快的增长与信贷投放的扩张。

　　统计资料显示，2003年前三季度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34351亿元，是1993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而这些投资基本上集中投向少数几个行业，如汽车与房地产开发投资，各类房地产贷款增加4264亿元，占全部中长期贷款增加额的37%。还有少数国有大中型和国家基础设施项目，如钢铁业投资增长150%、纺织业投资增长626%，均达到了空前水平。

　　与此同时，2003年以来银行贷款、国家外汇储备和居民人民币储蓄存款余额也超高速地增长。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分析小组在《2003年第三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中分析指出：“目前，生产价格、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房地产价格快速回升，要防止出现资产价格过快上升，形成资产‘泡沫’的危险。在最终需求不旺、中间产品供大于求的情况下，如果没有控制的话，从6月以前的那个货币增长速度来看，很快就会出现比较高的通货膨胀。”

　　中国社科院宏观经济研究室主任袁刚明认为，目前为止，中国的通货膨胀压力主要来自对投入工厂、道路和其他基础设施项目建设的原材料和其他商品的庞大需求。一些经济学者更担心的是，这种不是由收入、需求忽然上升而是由投资推动价格上涨引发人们产生上涨心理预期的状态，也是通货膨胀的典型症状之一。

　　与国内经济学家对生产资料一片“涨”声持批判态度不同，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首席经济师祝宝良的分析显得有点另类。在他看来，投资的高增长在我国现阶段经济发展中有其合理性。理由是，一方面，我国进入重化工业化阶段，投资规模大是重化工业化阶段的一个特征；另一方面，我国城市化进程加快，市政建设和基础建设投资需求强劲，这两方面的原因都要求投资高增长期的到来，而我们的股市连续三四年下跌，并没有所谓资产泡沫问题。房地产价格也在上涨，但是涨也不多，7%到8%的样子，也没有很大的泡沫问题。

　　在我们看来，这次生产资料价格的上涨主要发生在那些过度投资的房地产业上。即投资过热所导致的资产价格过热及资产价格上涨；虽然过快的投资增长拉动了生产资料、原材料、能源等产品价格的上涨，但却因缺乏最终消费的有力支撑，不可能拉动物价的全面上涨。

　　通货紧缩仍在徘徊

　　一位学者在论及中国经济时说：“你就像在看万花筒，变化莫测。一个表象后面隐含着复杂的背景。”或许正因为如此，对于仍然处在转型期的中国经济，有时候很难用传统的经济学理论来解释。

　　“一些人害了惧怕通胀病，太过敏感，现在只不过是宏观经济正常回归的路上发现了过热的苗头。”有学者这样认为。而更多的经济学家愿意相信，走向回归通道上的中国宏观经济并没有完全摆脱通货紧缩的阴影。

　　经济学家刘国光在2004年经济形势分析报告中提出，目前我国经济似已开始进入新一轮快速增长周期，但经济增长趋强的动力尚不稳定。在投资、出口、工业生产高速增长的同时，消费和就业却比较疲弱，内需尚未全面启动。现在我国经济生活中虽然出现局部过热现象，但离真正全面过热还有相当距离。

　　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所所长陈东琪也表示：虽然目前累计平均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比2002年同期上涨了0.7%，但这个数字并不高。我的判断是，这个指数只要是在3%左右，都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的经济现在只是刚刚走出通货紧缩，但还不是典型的通货膨胀。而且一旦政策操作不好，经济还可能再次走入通货紧缩。

　　国家统计局局长李德水在最近的一次经济论坛上说，当前中国经济既存在可能引发通胀的因素，但也存在着产生通货紧缩的因素。在全球生产能力普遍过剩的背景下，中国钢、水泥、纺织、机械等一般加工工业生产能力如此大规模地扩张，一旦市场有变，就会出现竞相压价贱卖的局面，导致物价总水平更加低迷，甚至一些企业可能出现生产难以继续的局面。另外，随着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承诺的逐步兑现，进口门槛降低，国外廉价产品如汽车、成品油、电子产品等会更多地进入中国市场，也会导致价格总水平的下降，诱发通缩。

　　中国国际金融公司董事总经理许小年在近期的一番讲话更耐人寻味。“尽管现在我们看到了一些通胀的迹象，但是消费物价指数的上涨和生产资料价格的上涨，并不反映中国经济内部供求失衡的情况，而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成本推动的，如果扣除国际能源价格的影响，并且剔除了粮食价值对消费物价的影响，我们发现中国经济仍然处于通缩之中，换句话说，还是总供给大于总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