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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记者罗列 重庆报道
四个月的沉寂之下，其实暗流涌动。
“最近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完善一些往来款项的事宜”，11月14日，重庆一家评估公司的负责人在电话中悄声对记者说因为中国银监会前一段时间曾来渝做专题调查，他担心自
己与银行间的回扣及变相回扣成为被调查对象之一，他说，尽管这是目前国内银行与评估行业的潜规则，但毕竟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早点了结相应账务，可以避免一些因上面调查而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
该调查由媒体的报道引起。来自重庆市银监局的消息显示，本报今年6月26日刊发的评估业的调查报道《评估业食物链》“在业内引起地震”，经国务院高层领导批示后，中国银监会下派专门的调查组，在重庆调查银行与部分评估机构合谋的有关事宜。
调查合谋细节
调查组于10月13日在重庆展开调查，调查内容是银行与评估行业之间的一些暗箱运作，主要被调查对象包括银行、资产评估协会及一些评估公司等。
“他们在电话中跟我聊了近半个小时。”11月11日，一位重庆评估行业的从业人员说，当时外界很少人知道银监会在进行调查的事。
重庆资产评估协会的网站消息显示，“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政策法规部副主任张东风携重庆银监局张甫处长一行四人到协会调查了解有关金融机构在进行贷款过程中与中介机构联系中存在的问题”。
11月17日，中国银监会相关负责人确认，他们在重庆“很粗地走了一下，目的是要做一个调研报告”。
“高层考虑问题就是不一样，他们对两方的合谋可能带来的金融风险很警觉，”11月9日，重庆市资产评估协会一位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银监会的调查组曾跟他谈了近2个小时，所涉及的内容主要包括，目前重庆评估行业的运行状况、部分评估机构与银行“联手”的操作细节及可能的解决思路等。他透露，调查的主线是“评估机构和银行究竟是否存在合谋”的问题。
该负责人当时曾表示，“金融机构为保全金融资产的安全要求贷款单位进行抵押资产评估，各大银行指定中介机构并收取相当比例的业务介绍费(回扣)已经形成风气，这不仅是对金融队伍的腐蚀，评估机构的执业质量无法保证，金融资产更是无法得以保全”。
他建议，“银监会应在制度上对指定机构、收取业务介绍费(回扣)进行规范，加以制止”。
曾被该调查组调查的一家评估公司相关人员在14日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当时调查组仔细过问了他们跟银行打交道的一些操作细节。
该人士说，调查组的人甚至还认为评估行业是收入非常高的一个暴利行业(事实上该行业一半以上的收入均以回扣或其它形式被银行或银行相关人员拿走)，“这表明他们对评估行业的运行状态还不完全了解。”但是他承认，当时介于一些原因，他并没有将所有实情全部提供给调查组。他说，一般人都认为银行不缺钱，不会因为一些小钱而冒风险。事实上，银行不缺钱并不等于某些操作个人不缺钱，此外，增加账外收入(指设置小金库)也是其驱动之一。
评估费用可能由银行支付
如何杜绝或从制度上防范银行与评估机构的合谋呢？
重庆市评估监管方为调查组提供了两条思路，一是银行在贷款操作中，在需要对资产进行估价的时候，不要指定评估机构；二是银行不能向评估机构收取或变相收取任何费用，相反，评估报告的购买者应为银行，应由银行向评估机构支付评估费用，而不是由贷款企业支付。
另一家被调查的重庆评估公司提供的解决方案也是由银行支付评估费用。其思路很简单，理顺委托关系，就可以解决这一看似复杂的问题：按照商业规律，“谁付钱就对谁负责”，评估机构是一个中介服务机构，现在是企业出评估费用，评估公司当然会按照企业想多贷款的需求来进行评估操作，如果上面规定这笔费用由银行支付，那么评估报告就会更接近评估物的真实价值。
目前重庆市评估行业每年的收入约1亿元人民币(业界人士大都认同每年的行业收入要超过这个数字，因为通常他们都会在上报数据中“打埋伏”)。如果由银行支付这笔费用，必然会增加银行的运营成本。
事实可能并非如此。他们认为，目前国内的评估行业运营机制及收费模式本身存在问题，因为境外的评估业是几乎不收费的。即使要收，其收费标准也极低。重庆一位评估业监管机构负责人介绍说，在香港，贷款中的资产评估都由银行付费。
一位重庆资产评估业人员在提供案例时称，在我国台湾，评估报告是由银行的客户经理免费给贷款客户做，不收费用。在香港，每一笔评估的收费不论评估标的物的价值多少，一律只收500元。他补充道，原香港著名的梁振英测量师行(现戴得梁行)因为评估业务的萎缩，其营业重心也已经转向物业管理。此外，在美国等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评估业的收费也极低或不收费用。
但是目前内地的评估机构所收取的费用竟然是评估物价值的3%(此费用还不包括登记费用)，如果监管机构届时规定该费用由银行支付，它有两个办法可以降低这笔支出，一是将自己的会计、评估等业务捆绑外包来降低应支付的费用。该人士称，目前贵州建行便采取这种措施，一年支付区区30万元的费用，就将其评估业务全部外包给了一家资产评估公司。
同时，银行还可通过在政策许可的范围内适当提升贷款利率来回补付出。
在这种思路的支持下，银行并不会因此而增加巨额评估费用，申请贷款的企业也因费用降低而获益。此措施的核心在于，理顺目前扭曲的委托关系，同时，这一招还使银行具体的操作人员与评估机构合谋失去支撑空间。
遏制政策面临挑战
相关消息显示，银监会在此次调查之后可能出台相应规范措施，以遏制银行与评估机构两方的合谋，避免给金融业留下巨大的系统性风险。
不过此举是否能全面封堵目前银行与评估机构的合谋，却不容乐观。
目前重庆相关方面依旧对此持保守态度，因为银监会无权监管国内的评估行业。另一个要命的问题是，现在国内评估行业名义上归财政部管理，但实质上是多头管理。现在，任何一个部委级机构都不能独立扭转评估行业的严重非正常局面。银行业与评估业的暗合难以从单方面杜绝。
据重庆评估行业内一位老总级人物称，即使未来一段时间内中国银监会出台一个切实可行的制约政策，那它也只能堵住一个缺口。预计其在封堵贷款中的合谋行为的有效性较高，而对资产处置等出口上将依旧受制于外部因素。
因为目前评估行业并不归银监会管。它要规范，只能规范银行的行为。
当前国内的评估行业正处于多头管理时代。即使是目前财政部所辖的中国资产评估协会及其在各地的分会，也不能全面管辖所有的资产评估机构。另一些主要管理方有国土资源部、建设部及其下属的机构等(详见本报2003年6月26日的相关报道)。
10月13日，就在银监会调查组到重庆市资产评估协会调查的当天上午，重庆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张达华等两人专程到该协会调研司法中的评估业务操作课题，“他们试图通过建立一些制度规范司法中的评估操作”。其原因是司法系统内的部分人员也开始与一些资产评估机构合谋。该协会“阐述了法院在司法鉴定资格的认定到中介机构的委托过程中存在的腐败现象及其危害，指出司法鉴定资格的认定、收费过高、收取高额回扣等问题影响了法官在判案中的独立公正性”，并建议法院与该协会建立互动机制，共同治理评估行业。
这应该是此次银监会调查组在重庆没有涉及的领域，即司法领域及其它领域与评估行业的合谋对银行业的影响。一位不愿意公开身份的重庆评估业人士分析道，目前的银行不良资产大都只能通过司法程序进行处置，此时的评估机构在和司法机构或可能的不良资产购买者合谋后，依旧可以对银行的资产带来很大危害。
其流程或原理是，法院在一些不良资产的处置判决前，为寻求公正，需要一个价值评估结果，于是评估机构就提供一个结果(注意，这里的评估是按照卖出去的商品的价值来评估，而不是按照拿银行现金投入的建设成本来评估，这是有巨大差距的)，收费之后与司法系统的有关人员瓜分，然后银行拿到这笔判下来的不良资产，拍卖，要是卖不了，就重新估价，再卖，还卖不了就打折后入账。就这样，银行的不良资产在经过一番折腾后，账上的不良资产就减少了——不良资产真的减少了吗？是，也不是。
遗憾的是，这一环节，银监会也是管不了的。即使要管，法院判了的，具有法律效力，这还不算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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