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士丹利首席经济师：横加指责中国是错误的

　　

图为摩根士丹利全球首席经济师史蒂芬·罗奇

　　新浪财经讯 2003年9月25日，在美国首府华盛顿，摩根士丹利全球首席经济师史蒂芬·罗奇在美中经济与安全检讨委员会上，就“中国的产业、投资和汇率政策：对美国之影响”发表了有关讲话，以下是其讲话的内容摘要。

　　正确看待中国

　　·让中国当替罪羊是错误的

　　疲弱和失衡的全球经济不愿意为自己的问题承担责任；而是对中国这个长期以来被看成是世界上充满机遇的热土横加指责，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什么样的出口威胁？

　　虽然中国的出口业绩飙升，但是过去十年出口增长中足足有65%是来自全球跨国公司和合资企业伙伴的外包活动；中国的整体贸易顺差很小，其货币(人民币)的贸易加权指数并没有低估—与1998年以来的平均水平持平。

　　·美中贸易赤字

　　美国对中国的巨大贸易赤字是美国国内储蓄严重不足的必然结果—其主要原因在于华盛顿毫无节制的财政政策；缺乏国内储蓄的美国为吸引资本必须从国外进口额外储蓄并保持庞大的经常项目和贸易赤字；如果美国不开展对华贸易，它就会有对其他地区的赤字。

　　·对华贸易的益处

　　美国对中国的双边贸易赤字最大是一件好事—它为美国消费者提供了当今世界上质优价廉方面做得最好的商品；而且，中国购买的美元资产的增加也为美国缺乏储蓄的经济提供了重要的资金。

　　·问题不在中国的币值

　　中国的银行改革和资本市场改革还任重而道远，因此开放资本账户和实现灵活的汇率制可能对中国和世界的金融市场带来严重的动荡；在这种情形下，稳定的人民币是最佳的选择—特别是考虑到对中国出口威胁的担忧被严重的夸大了。

　　·保护主义甚嚣尘上

　　由于政治周期与商业周期相撞，压力可能通过各国之间贸易摩擦加剧的方式释放；美国国会最近提出的保护主义法案明显地体现出这种令人担忧的迹象，他们单把中国视作美国非增加就业机会型复苏的罪人，这是不正确的；必须全力避免这种保护主义的举措。

　　全球经济的持续疲软正在进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地带—贸易摩擦和保护主义的多发路段。随着政治周期的升温，归罪于他人的游戏已经开始。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挑出了新的替罪羊—迅速成长的中国经济。世界舆论在对中国施压要求人民币重新估值的问题上意见越来越一致。在我看来，这样做对中国、美国和整个世界经济都将是一个莫大的错误。我认为世界对中国的看法完全错了。

　　糟糕的世界经济

　　如果世界经济现在是一片繁荣，中国的高速增长就会大受欢迎。可遗憾的是，现在不是这种情况。在全球经济仍然低迷的时刻，市场份额成了非常稀有的商品。对竞争地位的任何威胁，加上就业缺口的问题，就可能触发充满敌意的反应。今天，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压力。中国对美国的双边贸易顺差不仅数额庞大，而且不断增加，人们普遍认为这是造成关系紧张的日趋扩大的根源。按照他们的观点，罪魁祸首是中国的货币挂鈎政策。现在人民币重新调整汇率看成是一种必要的药方。基于以下三大原因，我认为重估人民币将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首先，对所谓的中国出口威胁的性质存在严重的混淆。我认为，人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错误的印象，即新崛起的中国公司正在肆意抢夺全球市场份额。这真是大错而特错。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中国出口的真正动力是由总部设在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精心制定的外购战略，而不是中国本土公司的快速成长。1994年至2003年中，中国的出口从1210亿美元增加了两倍，达到3654亿美元。“外资企业”—全球跨国公司的中国子公司以及与工业化国家公司合作的合资企业—同期在中国出口增长中足足占到65%。换言之，中国日益强劲的出口机器上贴满了美国、欧洲和日本的标签。

　　支持中国货币稳定的第二个理由涉及中国的竞争实力。与普遍的看法相反，中国的竞争力并不是来自于货币币值低估。中国的竞争力主要靠劳动力成本、技术、质量控制、基础设施和对改革的毫不动摇的信念。我认为，即便中国将人民币升值10%或甚至20%—对于这种调整我既不期望发生，而不赞成—中国出口的市场份额损失将微乎其微。这里的关键在于中国的出口实力主要在组装上—其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其它地方生产的原材料和产品。相形之下，实际在中国生产的部分在出口中份额很小。根据斯坦福大学教授Lawrence J. Lau及其同事的测算，中国出口的每一美元中，反映中国国内生产的增值部分仅有30美分(参见C. Xikang, L. Cheng, K.C. Fung,和L.J. Lau的文章“对出口带动的GDP和就业的测算:应用于中国对美国的出口”Estimation of GDP and Employment Induced by Exports: An Application to Chinese Exports to the United States 2001年12月修订。中国出口到美国的东西，国内增值部分更低—每一美元中仅占20美分。这意味着即便对人民币币值进行大幅调整，中国出口商品的价格竞争力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例如，如果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升值20%,该研究表明，中国出口到美国的商品价格仅会上涨4%—根本不足以产生使需求回到美国货的重大转变。

　　第三，取消挂鈎政策可能会动摇世界金融市场。应该强调，最终的结局不存在什么疑问。中国一直不断声明其对开放资本账户并最终使人民币实现完全可兑换的承诺。同时，中国也充分认识到这些目标实现之前需要进行大量的艰难改革。无论是资本市场的改革，还是清理银行系统的问题，都是如此。中国在这些方面已经迈出了巨大的步伐，但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我认为中国在金融改革取得更大进展之前放开汇率并开放资本账户，时机是完全不成熟的，也非常危险。如果时机不当，这种行动可能导致中国、亚洲和世界金融市场严重不稳定，从而对全球经济造成巨大的危害。这是1997-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重大教训，匆匆忙忙地和出于政治目的向中国施压的人们不应该忘记这个教训。我们也不应该忘记中国在那次危机中抵制诱惑，坚持不跟随其他亚洲国家走上贬值之路所发挥的关键作用。

　　政治考虑

　　我担心，现在对中国施加压力，还有更深层的含义：不愿意为自己的经济问题承担责任，工业化世界的富裕国家正在把中国当作其复苏乏力的替罪羊。美国尤其如此，在上次衰退于2001年11月触底足足22个月之后，美国依然陷于无就业的复苏之中。美国政界人士对持续的就业机会丧失感到绝望，他们现在深信责任在中国。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国会借指责中国逃避自己在美国的难题中应承担的一份责任。美国的储蓄问题极为严重—2003年上半年，净国民储蓄率跌至历史低点，仅为GDP的0.7%。储蓄率近年来陡降背后的最大动因一直是政府部门—联邦政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财政状况的极度恶化。政府部门的总储蓄率从2000年的约相当于国民生产总值3%的盈余变成2003年中相当于国民生产总值约4%的赤字。而且，由于华盛顿最新一轮的财政挥霍，政府赤字肯定在今后12个月继续扩大1-1.5个百分点。如果私人部门的储蓄不出现自发和持久的复兴—而我认为这是非常不可能的—国民储蓄只会进一步跌落。花钱成瘾，美国除了从国外进口额外储蓄以便为经济增长供资，别无选择。而庞大的经常项目和贸易逆差是美国获得资本的唯一办法。

　　中国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成为争论的焦点。诚然，美国现在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最高—2002年高达1030亿美元，而且2003年可能还会超过这个数字。但不要忘记，国内储蓄严重短缺意味着美国必然发生贸易逆差，不管是对谁—当然除非美国准备巨幅减少国内消费。如果美国不与中国开展贸易，这些赤字必然就会发生在其他国家身上—加拿大、墨西哥、其他拉美经济体、日本、亚洲其他地方，或甚至可能是欧洲。对我来说，这正正代表最值得反省的问题：华盛顿在财政上的鲁莽和毫无节制是否应该归罪于中国?

　　美国指责主要是中国造成了其庞大的和不断增加的贸易逆差，这种指责既是危险的，也是错误的。如果美国希望减小贸易逆差，它必须解决自身更根本性的问题,即迅速蒸发的国民储蓄率。否则，美国的贸易逆差就可能会成为常规，而非例外，而且，对华贸易带来的优质廉价选择符合美国的最大利益。实际上，这正是比较优势理论—经济学的主要原理之一—应该发挥作用的地方。通过从中国进口，美国消费者的购买力得到强化。如果我们的贸易逆差转移到别的地方—对于缺乏储蓄的美国经济来说必然发生—那只会造成购买力方面的减少。对中国征加关税将提高许多美国公司的业务成本。例如，美国营业收入最高的公司沃尔玛(Wal-Mart)据称从中国采购约150亿美元的产品。按照S1586法案, Wal-Mart将受到税负增加40亿美元的打击。结果只能使美国的股东和消费者受害。

　　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

　　我坚信，中国是二十一世纪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国家。中国是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国的崛起不仅将有利于生活在这个国家、占世界人口20%的人民，而且将有利于生活在这个国家以外的80%的人民。但是，中国走向繁荣的道路上肯定会有坎坷和风险。即使在更加富裕的发达国家，经济稳定也不应被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我们最终都必须学会如何适应全球化带来的种种压力。美国不能选择闭关自守。无论是在顺利的时期，还是艰难的时期，我们推行全球化的决心都应当坚定不移。不幸的是，当强烈的政治氛围与艰难的经济环境交织在一起时，人们往往要寻找替罪羊。中国就是当今的替罪羊。现在应该结束这种归罪于他人的危险游戏。（内容由摩根士丹利提供，如欲阅读全文及浏览其他精选研究报告，请访问摩根士丹利中文网站www.morganstanleychina.com，点击“投资者锦囊” 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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