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利川投毒大案告破 农药多头管理弊端凸显

　　本报记者 聂春林 利川报道

　　一位老人的投毒行为，引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令地处湖北西北的偏僻小城利川一夜之间引起了人们瞩目。

　　10月24日晚上，利川市公安局证实，3天前发生在利川市元堡乡花坪村一组的33人中毒 、10人死亡的特大投毒案件，现已水落石出：21日为亡父(朱大田)办丧宴的朱发斌70多岁的母亲陈晓梅为犯罪嫌疑人，其使用的是“毒鼠强”。

　　据陈晓梅交待，她与亡夫朱大田已分居13年，夫妻关系、母子关系、婆媳关系都闹得很僵。朱大田去世后，长子朱发斌占据了父亲遗留下的几十元钱和办丧事的7000元礼金，陈因此对儿子儿媳心怀怨恨，自己也起了轻生的念头，于是用小儿子2002年农历2月买来灭鼠的“毒鼠强”在丧宴上投毒。

　　利川市是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平均海拨在1000米以上，与重庆市接壤。23日下午2时，记者历经18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赶赴利川之时，这座小城仍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10·２1”中毒事件

　　23日晚10时，28岁的蒙冬菊，右眼黑肿，充满淤血，右脸正中缠着一块纱布。照料她的同村妇女告诉记者，蒙的脸部伤口，是中毒后倒下摔在石头上而弄伤的。21日，她的丈夫——31岁的姚登国——中毒身亡。至今，蒙仍不知丈夫是否下葬。

　　躺在利川市人民医院内I科32号病床上，刚刚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的蒙冬菊，回忆起两天前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21日，天气有些阴冷。这天是元堡乡花坪村一组朱发斌的父亲朱大田去世的第七天。按当地习俗，这个时间为故去的人举行葬礼是最隆重的仪式。下午2点左右，坟墓砌好，人们回到朱发斌家吃午饭。

　　“当时共开了三桌酒席，室内一桌，室外两桌，加上小孩，33人把每张桌子都围得满满的。”

　　57岁的村党支部书记叶美清不会喝酒，还未等菜肴上齐，就从饭厨陈晓艳手中盛了一碗饭，匆匆地扒了起来。不到20分钟，叶美清突然脸色发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从板凳上滑倒在桌下。几天来一直在厨房帮忙做饭的叶的妻子瞿兰英，也在旁边吃饭。见此情形，瞿兰英大声呼喊着跑过来，不想也突然倒地出现类似症状。

　　随即，整个小院乱作一团。10分钟后，叶不治而亡。

　　当时，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死者朱大田的阴魂不散，使人中了邪。在对叶美清夫妻俩实施简单救治的过程中，蒙冬菊还忙到厨房重新弄了几个菜供奉了一下。随后，不少人相继出现了类似于叶美清夫妻俩的症状。

　　雷强秀倒下；2分钟后，朱发斌11岁的大儿子朱余平倒下……不到20分钟，先后有十几个人倒下。

　　“食物中毒了！”醒悟过来的村民们叫喊着。

　　尚未明显不适的人，开始用绳子和竹杆之类的东西制做简易担架。同时，有人找来泡酸菜用的酸水和味精茶叶等能催吐的物品，给自己和中毒者猛灌。

　　花坪村一组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一般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朱发斌的家处在一个山窝里，离花坪村集市尚有10多里山路，途中还要翻越两个山坡。以一般步行到花坪村集市，需要一个半小时。4时左右，有点微醉的村民李小奎(音)，终于用无线电话(当地乡镇开通的一种小灵通)，第一个向乡派出所报案。

　　至记者发稿时止，23名中毒者已全部脱离危险。最短者一个星期后将出院，长者半个月内即可康复。10名已故人员，利川市政府每家给予2000元安葬金，200斤大米。已有1人下葬，其余人员也将在近期内入土为安。

　　“毒鼠强”再掀整顿风暴

　　利川中毒事件发生后，当地政府再一次加大了对“毒鼠强”的整顿力度。

　　10月23日晚，利川市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常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从10月24日起，全市将组成专班，分成农村、城镇、市场、单位四块，对“毒鼠强”进行地毯式搜查。李称，整个工作将于11月底结束，力争杜绝“毒鼠强”在本地市场上出现。

　　事实上，自去年的“汤山投毒事件”后，国家便加强了对“毒鼠强”的清理。2002年12月13日，农业部、国家经贸委等5部委联合召开会议，要求对违禁剧毒鼠药及高毒农药等各类农用危险品进行清查清缴，集中处理。

　　今年7月19日，农业部又联合公安部等九部委，再次发布《关于清查收缴毒鼠强等禁用剧毒杀鼠剂的通告》，以预防和打击利用杀鼠剂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通告规定，严禁任何单位和个人制造、买卖、运输、储存和使用、持有“毒鼠强”等国家禁用剧毒杀鼠剂；拥有杀鼠剂及有关制造加工设备和原材料的，应主动上缴当地有关部门依法封存。通告同时规定，自发布之日起，一个月内主动上缴相关物品，将可依法从轻或免予处罚。

　　记者手头拿到的利川市政府办9月28日发布的(2003)51文，对“毒鼠强”的专项整治作出了详细部署，市委、市政府并对各乡镇签订了责任状。只是没料到，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悲剧。对此，李常春坦承：“管理难度太大。”据李常春介绍，利川在全国各地有10万打工大军，这些人员可通过探亲携带、邮寄等方式，把“毒鼠强”带回家；很多农家几年前就可能藏有“毒鼠强”，如果到家去搜，将会遇到法律障碍。同时，只有一个小纸包那么大的物品，也根本无法搜到。市场上“毒鼠强”的销售，隐蔽性很强，收缴非常困难，但又缺乏像整治毒品那样的强硬法律保障。

　　“利川遇到的困难，在全国各地都会出现，具有普遍意义。”卫生部中毒控制中心的一位专家分析。

　　知情人士透露，一般乡镇企业“毒鼠强”的生产设备只需几千元。只要掌握了生产工艺，所需生产原料在市场上基本均可买到。如果以一包鼠药1元钱计算，成本不到1000元的1公斤原药制成的鼠药可以卖到10万元。

　　“‘毒鼠强’所蕴藏的巨大暴利空间，诱使众多商家不惜铤而走险，大量生产这种产品。”卫生部中毒控制中心一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说，“几乎有农村的市场就有老鼠药卖，而有鼠药的地方基本上就有‘毒鼠强’。”

　　专家们认为农药多头管理，也是致使“毒鼠强”泛滥的一个原因。目前，农药的管理在农业部，但生产管理在发改委，销售在商品流通部门，市场管理在工商部门，质量监管在质监部门，疾病控制在卫生部。这样管理的结果是，形不成合力，极易造成农药管理的真空地带。

　　专家们建言，要变农药管理“多龙治水”为一家主管，从而对其管理形成高压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