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大跃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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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9月29日 10:50 《环球财经》杂志 | ||
朱伟一(北京) 对一个城市来说,割断历史便是阉割自己。城市的建设远不是盖大楼,而是文化的延续。巴黎是这样,伦敦是这样,连纽约都恨不能这样。北京呢? 地方上都想把自己的城市建成世界之最,结果成了变相的大跃进。昨天古城墙平了, 客厅内放一把明清太师椅,感觉上就会有时空差异。闹市之中,如果有轨电车隆隆驰过,我们的思维就会跳跃——“时见疏星渡汉河,流年暗中偷换”。这就是历史,这就是人文。 楼群建筑也一样。大城市寸土寸金,不可能造它一个维也纳森林。但有时一缕阳光、一片绿草、一树幽花,就会带来无限温馨。建筑本身也一样,就像卢浮宫前的那座小金字塔。卢浮宫历史悠久,里面有很多宝藏,但卢浮宫本身与周围建筑没有什么区别,与欧洲的许多古建筑也没有什么区别——总之,是没有自己的特色。但门前加了那座小金字塔后,卢浮宫便焕然一新,立刻有了自己的特色。 我觉得,在北京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丛中,如果留几座四合院,可以有小金字塔的作用。金融街平安大厦与中国银行的大厦是两座大楼,楼前面本来有座四合院,院内的树木高高伸出院墙,随四季的变化而叶绿叶落。留此一处院,周围呆板的楼群便有了生机,周围便有了立体感、层面感和时空感。小院也确实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被平了,暂时被用做停车场,不知规划者最后将其派何用途。 我们这里太狠,开发起来是斩尽杀绝的做派,不放过一片空地。但对一个城市来说,割断历史便是阉割自己。城市的建设远不是盖大楼,而是文化的延续,也是老房子的延续,至少是一部分老房子的延续。一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即便不能是每幢房屋都有故事,但每条街道都应该有一段历史。巴黎是这样,伦敦是这样,连纽约都恨不能这样。北京呢? 有人说,这是因为我们太农民了。有的朋友见到不顺眼的人和事便愤然道:“农民,简直是农民。”真是这样吗?我以为不是。古镇同里应该是广义上的农村,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通汽车。但走进同里,就会有一种安静下来的感觉。当然,这是因为有水的缘故,同里是江南水乡,涟漪微起的水面会让人平静下来。但这里的建筑很和谐,也有助于医治现代人的狂躁。 旅游胜地同里水乡建筑的和谐不是一房一舍的和谐,而是整体建筑的和谐。地主老财家的楼台亭阁盖得很漂亮,小户人家的陋屋也恰到好处,张弛有度。我想,同里的居民当年设计家园,并没有到京城或州府所在地去请什么国手,也就是乡民们自己规划了一把。而乡民也是广义上的农民,并不是什么官宦巨贾,更不是什么海归。可见,只要脱了匪气,不追求疯狂的发展,房舍自然便怡然天得——良禽择木而栖,山野之间的动物也会注意自己的居住环境,何况万物之灵的人。但吾人缺少的就是人性,以前是残酷斗争不断,今天的贪婪又如洪水猛兽,荡涤着已经弱如游丝的人性。 “梦醒忽惊身是客,一船寒月到江村。”建筑的美是一种文化,是一种意境。今天,本来应该是以这些古镇的建筑风格去影响城市的建筑风貌,至少从美学上去影响。但没有,没有能够影响。恰恰相反,城里那种狂热肆虐到了乡村,而且演变成一种疯狂。从苏州城里到同里,一个半小时的汽车路程,沿途大片的工地首尾相衔,不像城市,也看不像乡村,一路的白色垃圾,古镇同里也成了一座孤岛。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真是“一上高楼万里愁。” 我们至今仍然是匪气未脱,崇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崇尚天天过年、日日新婚,肉体上“三陪”,精神上也“三陪”。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我们就反复高唱“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群众对我拥护又欢迎。”但直到今天,各种饭局上,大家仍然以讲黄段子为美谈,以表示自己的勃勃雄性和诙谐的幽默。我坚决不相信,一个以讲黄段子为荣的地方,会盖出很漂亮的楼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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