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温州利率市场化引发金融存贷大战

　　《经济》杂志8月号本刊记者王铮

　　6月25日，银监会打算给予国内首家农村合作银行——浙江宁波鄞州银行利率浮动的政策，没有想到银行拒绝了银监会的好意。该银行的一位秘书说，他个人认为利率浮动不会给农村金融机构带来好处。

　　他的理由是，存款利率上浮虽然可以增加存款量，但是成本也会上升，信用社为求不亏损，必须相应将贷款利率提高。但是贷款利率提高的结果可能是“好的客户去了别的商业银行，风险高的就进来了”。更为不利的是，信用社对农民的农业贷款政策规定只能是基准利率。

　　退一步说，依照现在的存款利率，上浮20—30%左右对大客户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而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占据传统业务的垄断地位，农信社靠利率浮动从城市吸收大量存款的可能性值得怀疑。

　　利率浮动被认为是提高商业银行活力的重要手段，目前国内实行利率浮动试点的一共有8家——浙江省温州瑞安、苍南，黑龙江甘南，吉林通榆、洮南，福建连江、泉州，内蒙古扎兰屯。来自试点区的事实表明，事情并不如设想的那样美好，信用社纷纷遭遇挫折。这是浙江宁波鄞州银行顾虑的原因。

　　一位温州的当地信用社人士指出，“试点地区正面临着市场法则的严峻考验。”2002年，整个温州市农信社的存贷比较上年有所下降，温州瓯海区存贷从去年10月中旬利率改革开始的82.4%下降到年末的71.14%。

　　不好的情况一直到今年2月，温州苍南信用联社存贷比是56%，第一季度亏损严重。瑞安信用联社办公室副主任卢继朴说，到今年2月底，存款余额是34.9亿元。比去年上升了7.2亿元。如果以存款利率平均上浮10%计算，信用社为此多支付利息500万元左右。

　　不过，根据《经济》杂志在温州的实地调查发现，刚下海游泳的信用社呛了几口水后，正努力学习在市场中游泳，已经出现转机。

　　下海挑战民间借贷利率浮动最早就是出现在温州苍南的金乡信用社。那是在1980年，完全是一种自发的行为，当时金乡信用社迫于民间借贷旺盛的压力。这种做法是在政策允许之外的，却意外地得到了央行的称许。2002年，央行决定在全国选择信用社试点利率浮动。

　　央行试点利率浮动的主要目标是针对日益昌盛的民间借贷，与民间借贷是完全市场化的利率相比，信用社、国有商业银行僵死的利率标准在竞争中处于下风。

　　在温州,地下金融差不多与信用社势均力敌。温州瑞安信用联社2001年下半年曾对当地民间游资做过测算，他们询问100家个体和中小企业的资金组成，得到的情况是，自有资金占三分之一、信用社借贷三分之一，民间借入三分之一。

　　当地一位业内人士说，温州民间游资比公开的数字1500亿元可能更高。信用社实施利率浮动后，与民间借贷机构的竞争开始变得白热化。

　　据了解，以前温州民间借贷利率一般是1分左右。也有少量在8厘或1分2、1分5之间。温州实施利率浮动改革后，地下金融组织的贷款利率也从以前的1分降至8厘左右，有的甚至降到了6厘。

　　农信社的人士表示：“我们的利率上浮了，民间资金市场的利率也会随着调整。”

　　存款战央行给试点单位的利率浮动政策是，存款利率允许进行最大范围达30%的浮动，贷款利率的最大浮动范围是100%。但上海分行持谨慎态度，给温州的政策时，贷款利率浮动变成了70%。

　　而温州当地人民银行支行担心引起存款“大搬家”，无法协调各银行矛盾，更加小心谨慎。比如苍南信用联社在2002年3月21日宣布他们的存款利率上浮10%，而且是定期存款。县人民银行对信用社的要求是：不宣传不扩散，只能在营业柜台100米之内挂宣传横幅。

　　“当时浮动利率没什么效果，上浮10%，1万元的利息只比以前多了14块左右，再减掉利息税，储户根本无所谓。”苍南农信联社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陈宏强说。

　　2002年7月1日，苍南农信联社浮动幅度被获准增加到20%。“当时宣传放松一些，但效果其实仍然不好”。

　　2002年10月1日，苍南信用联社听说了一个很令人懊丧的消息，福建泉州上报中央，要求停掉利率浮动政策。但这一天，他们被获准利率可以上浮30%。这个数字被陈宏强称为是心理临界点，30%导致储户发生改观。

　　现在陈宏强终于松了一口气，到今年6月，因浮动利率带来的存款占了整个存款增加额的60%。

　　相比较而言，瑞安农信联社制定的存款战术更为细腻。

　　同在2002年3月21日，瑞安农信联社第一次将其旗下设在农村的62个网点定期存款统一上浮10%，而在县城的18个网点按兵不动。瑞安信用联社主任叶秀楠解释说，这种做法其实是让农民有个印象，存款利率信用社上浮了。

　　2002年7月1日，在苍南农信联社调高利率的同时，瑞安农信联社决定是将活期存款利率上升5%。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因为与定期存款相比，提高活期存款利率的成本增加要少得多。

　　今年1月，瑞安农信联社选择62家中的54家决定定期存款上浮30%，其余8家则维持10%不变。叶秀楠的算盘是：这8家邻近县城，浮与不浮，资金供求都比较宽余，没有必要增加成本。

　　今年7月1日，瑞安农信联社再行调整。利率浮动实行金额起点制。他们在其中8个网点实行的是10万元以上才上浮30%，这个数字以下则为基准利率；另8个网点5万元以上上浮10%，以下则不动。地位比较偏僻的49个网点，5万元以上就可上浮30%。全部取消活期存款浮动。照此算来，瑞安的80个网点15个基本不上浮，65个则分门别类。

　　叶秀楠表示，他没有打算长期维持这项调整。他说，“不是一成不变的，遇到资金供求善变化会随时调整”。不过，因为调整过于烦琐和频繁，有人担心顾客适应不了。

　　贷款战农信社面临最大的挑战就是贷款，向上浮动存款利率带来存款增加的同时，大幅度增加了存款成本，如果不能将这些存款贷出去，农信社经营很难想象。所以现在农信社采取种种办法把存款放出去。据说现在每个信贷员的手里都掌握了大约有几十万元的放款权限。“以前是最多能贷多少，现在是最少要贷多少。”一位信贷员说。

　　大部分农信社贷款的采取“薄利多销”的策略与民间借贷机构抗衡。

　　苍南信用联社主任陈宏强认为，存款利率上浮并不要求贷款利率一定上浮。他的经验是，一定数额的存款，只要全部放出去，就有钱赚。“关键在贷款规模”。

　　根据陈宏强的计算，他们今年上半年须承担上浮利率的存款是6.2亿元，按照基准利率上浮30%计算，成本增加400万。但因为贷款增加5亿余元，“就算全部按照基准贷款利率放出去，一年带来的正利差也可以到100来万”。据苍南信用联社信贷科长余孝岛预计，到今年年底预计有1500万的利润。

　　瑞安农信联社叶秀楠的做法是，给顾客留下存款上浮而贷款不变甚至是下浮的“印象”。总的算来，瑞安的存贷款均上浮了10%。

　　根据平均测算，苍南的贷款利率大概是5.97‰，瑞安的是6.3‰。

　　实际上许多情况也要区别对待，如对于农业和所谓的黄金客户，他们是不敢提高贷款利率的。“非但不提高，还要降。”余孝岛说，“实际的情况是今年对黄金客户的贷款利率比以前下降了5%。”

　　对农信社来说，利润的主要贡献者是中小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对他们的贷款利率最高可上浮到70%。在瑞安信用联社，这一块的业务量占了整个贷款业务的三分之一。就全温州市农信社来说，大约占了60%。

　　苍南信用联社的具体区分是：农民从事养殖业为扩大生产贷款的大约上浮25%—30%；对经营较好的中小企业大约上浮35%；对个体工商户上浮是35%—70%。

　　据说，虽然上升到70%，贷款利率依然比民间借贷机构低一个左右的点。

　　服务战利率还并不是唯一的制胜因素。民间借贷机构的方便快捷、手续简单是个强大的服务优势。“一张纸条或者一句话就行。”不仅于此，借款金额没有什么限制，总能一两天内到账。“他们放款可以按天计算，但银行的最短的期限也至少10天，一般都是几个月。“真正是很方便”。

　　针对此，苍南信用联社的主要做法是：1、专设贷款服务热线，信贷员保证两小时之内与客户面谈。2、下乡给农户评级，授信贷款额度。“只要在额度之内，随到随办。”

　　瑞安信用联社信贷员去年的考核指标是信贷员最低必须放出去500万元，今年的考核指标是日均最低1400万元，最高2900万元。此外，两社对信贷员都实行：包收、包放、包管理的政策。其收入与贷款营销业绩挂钩。

　　为了保证贷款的安全性，对各个信贷员的的要求非常苛刻，不良贷款不能超过2%。叶秀楠说，虽然有牢骚，但还没有要辞职不干的，这也证明放款空间还是很大的。

　　到6月底，苍南的存贷比是85%，比第一季度，上升30个点。瑞安的这个数字是79%。

　　据了解，全国同是试点的8家单位差别悬殊，比如同属经济发达地区的泉州就面临着放贷难的问题，在经济不发达的东北地区效果也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