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政策解析：20年来“弱势”央行的强势之路

　　我国货币政策的决策与执行情况：

　　●国务院

　　1.人民币汇率的决定；

　　2.基本贷款利率的决定；

　　3.存款准备金率的决定。

　　●中国人民银行

　　1.基本货币政策的制定与执行，如公开市场的微调；

　　2.货币资金的清算、结算；

　　3.经理国库，监督财政资金的使用；

　　4.发行人民币。

　　●其他有关部门

　　例如，财政部和税务总局决定国库资金的使用，央行起监督作用。

　　本报记者 韩瑞芸 北京报道

　　按照惯例，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分析小组每季度出具一次《货币政策执行报告》。8月6日，当《2003年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被“挂”上中国人民银行网站后，其中罕有的变化立即引起了不少业内人士的注意。

　　与今年第一季度大不相同，第二季度的货币执行报告不再局限于就事论事，转而对于关系国计民生的几个突出问题———如增加就业、提高农民收入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注，并提出了中肯的意见。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近来所发表的讲话并不纯粹地谈货币金融问题，而是针对整个中国的宏观经济运行发表自己的看法和判断，包括就业、投资、社会保障等话题。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钟伟表示，周的做法与以往的央行行长风格迥异，这也是他自新任央行行长以来的一个有趣的现象。

　　“央行已成为改革开放20多年来最‘弱势’的央行，不过，这并不妨碍其拓宽视野。央行不仅要关心货币供应量等问题，更应该多关注宏观经济。”钟伟欢迎央行的上述转变。

　　一位业内人士指出，央行正试图介入并分析某些社会宏观问题，以期更好地达成货币政策执行目的。而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与周小川行长的言论，都有可能是央行角色变换的先兆。

　　“弱势”央行？

　　中国人民大学一位教授认为，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有三大亮点。其一，客观评价了伊拉克战争及“非典”疫情对我国经济的影响；其二，对于今年上半年金融机构贷款总量大幅度增加的问题，报告承认了潜在的金融风险，也给出了几方面的原因；其三，也是更为重要的，报告对社会突出问题给予极大的关注，并明确表达了央行的看法。

　　报告指出，虽然“非典”疫情对我国全年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是有限的，下半年国民经济预计仍将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但越是形势比预料得好，越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必须高度重视研究和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存在的突出问题”。

　　此间，被央行列入“清单”的社会突出问题有：贷款快速增长可能引发的风险；部分地区、部分行业盲目投资、低水平重复建设可能导致经济结构失衡加剧；促进就业和提高农民收入问题；中小企业融资与健康发展；国际经济变化及其他重大突发事件对我国经济的影响。

　　“这些问题不仅客观，而且坦率，不仅涉及金融，而且涉及到宏观经济。”这位教授认为，类似“直抒胸臆”的表述方式在央行以往的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中很少见到。

　　钟伟认为，央行的这种转变可谓情势所迫。

　　“如今的央行仅仅是个执行机构，而且是个不完整的执行机构。”他说，利率、汇率等货币政策的决策权在国务院，而银行监管权又从央行系统中分离开来，央行目前手握的只有货币政策执行权，况且不少执行权还由其他部委代为行使。

　　这使得目前的央行成为改革开放20多年来最“弱势”的中央银行。

　　业内也普遍认为，央行如今面临着三大亟待解决的问题，包括：如何控制货币供应量和降低通货膨胀的潜在风险；如何适度控制金融信贷增长较快和防范金融体系风险，以及如何解决外汇占款现象依然突出的问题。

　　然而，从今年上半年的货币政策执行情况看，货币供应量这一央行传统的调控工具已经难显更大作为。欲解决三大棘手的难题，央行该何去何从？

　　争取“话语权”

　　“像格林斯潘那样用言论去影响宏观经济，这可能是央行要走的一条路。”钟伟说。

　　他认为，目前央行可以而且应该考虑更多诸如增加就业、国有企业改制、产业结构调整等与货币政策直接或间接相关的问题。世界各国的央行都会关注宏观经济的类似微妙走势。不过，他也坦言，即使央行或周小川对宏观经济中社会问题发表更多的详细思路，现今仍无力干预其他部门的运作。

　　“如果能让其他部委在明确央行对某些问题的看法后，再作宏观判断或政策制定，以加强部委间的沟通，那么，央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在这个方面，钟伟认为，美国联储局主席格林斯潘的做法值得周小川借鉴。“与中国人民银行一样，美联储在美国政坛也相对弱势，不过，格林斯潘用话语平衡来调控美国经济，他的力量很好地弥补了美联储的弱势。”

　　格林斯潘这种不仅限于货币政策、通观全局的做法，与央行行长周小川多次提及的“前瞻性”和“科学性”正相契合。

　　据记者了解，在最近央行的一次内部会议中，周小川重申应“不断增强制定和执行货币政策，实施金融宏观调控的前瞻性和科学性，全面提高中央银行工作水平”，并以人民币汇率稳定与产业“泡沫”的关系作比。

　　周指出，经验表明，从货币供应量的过度增长到出现通胀，至少有半年时间的时滞；而当通胀压力转移到资产，如房地产、股票及其他投资价格上，形成资产“泡沫”，其时滞可能更长，危害也更大。因此，及时预防和有效治理通货膨胀，保持币值稳定，关键在于中央银行要增强货币政策和金融宏观调控的前瞻性和科学性，对可能出现的通货膨胀作出“提前量”的正确判断，而不是等到已经出现明显通胀时才采取措施。

　　至于国际上某些要求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声音，周小川在这次内部会议中表示，应“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实现和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此前，国际上要求人民币汇率变动的呼声越来越高，美国财政部长斯诺更是数度指出中国应该扩大人民币浮动范围，允许人民币升值。

　　8月5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会见美国花旗集团董事长鲁宾、候任首席执行官普林斯时指出，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有利于世界经济和金融的稳定发展。周小川也于今年7月初在瑞士巴塞尔召开的国际清算银行第73届年会中表示，中国考虑采用汇率手段以平衡贸易还为时过早。他同时称，中国正在通过降低关税和其他壁垒来调整贸易的不平衡，晚些时候才可能考虑是否需要采用上述汇率机制。

　　下半年政策取向

　　除了要“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进一步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外，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还决定了下半年的货币政策五大取向：坚持执行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货币信贷稳定增长；继续改善金融服务，支持增加就业和增加农民收入；防止重复建设，防范金融风险；保持人民币存贷款利率的基本稳定，稳步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大力加强社会信用制度建设，加快建立全国企业和个人征信体系。

　　当然，货币政策的有效执行还要依靠央行给出具体的施政纲领。对此，社会各界纷纷提出了建议。

　　近日，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所长李扬牵头拟定了一份有关宏观经济的报告。该报告认为，当前宏观经济政策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克服通货紧缩。李扬也是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

　　报告共列举了七条理由以支持此观点：虽然价格水平有所回升，但此趋势恐难持久；全球经济承受通紧压力，美国降息，中国经济又有着较强的对外依赖性，难免受其影响；国内商业银行贷款增速过快，这或许与监管部门对银行的监管及考核重点有所转变有关，也与银行行为方式转变有关；由于货币流动性下降，使得货币供应量上升，对实体经济的刺激作用减弱；同业拆借、债券回购等利率水平徘徊中趋降，因此资金过剩仍为主要趋势；进口增长率大于出口增长，净出口的减少降低了有效需求的扩张；就业压力依旧，2003年第一季度，有超过10%的求职劳动力未找到就业岗位。

　　对上述问题，报告建议应“坚持扩大内需的基本国策”，从资本市场、银行、汇率、准备金制度四方面着手调整经济结构。

　　其中，报告力推发展债券市场，因为债市能解决社保、银行、居民储蓄等三大资金的出路；同时，非国企发债也应推广开来，毕竟发行债券不会引起货币创造，而银行发放贷款则必将引起货币创造。对此，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指出，我国债市的发展目标是建立全国统一、面向所有金融机构、企业法人和个人投资者的市场，使资金可以自由地在银行间和交易所两大市场中间流动。

　　今年上半年，银行信贷已增长过快，几乎超过了去年全年的总额，这必然造成银行融资占社会总融资比例的上升，突出表现为银行备付金率下降。报告认为，银行一年期定期存款的利率已低于准备金，再无下调之空间，而准备金制度的完善尚可以逐步通过公开市场操作来实现。因此，央行应首先调整法定准备金，以缓解其与备付金同时存在的状况；然后，改变央行向准备金存款支付利息的状况；最终，逐步下调准备金率，直到接近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