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的国家属性

　　——由伊拉克重建想到的

　　从根本上讲，跨国公司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摆脱作为其所在母国的公司的性质。我们难以想象，美英联军会以法国的道达尔或委内瑞拉的委内瑞拉石油这些石油跨国公司的名字来命名军营，也难以想象战后的伊拉克石油生意会让这些跨国公司占主导。

　　-苑涛

　　随着伊拉克战争的结束，各大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战后伊拉克重建以及其他安排上。美国宣布，战后伊拉克重建将由美国主导，这样各项工程的承包商将大部分是美国公司。另一个有意思的消息是，德国一份报纸说，在攻打巴格达的时候，两个美英联军军营，一个以荷兰和英国的大型石油跨国公司壳牌命名，另一个以美国的大型石油跨国公司埃克森命名。不言而喻，想要在战后的伊拉克获得经济上的利益，一个几乎是必须的条件就是：必须是美国、英国或者与美英结盟国家的公司。

　　许多学者认为，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母国对跨国公司进行规治的能力不断减弱，跨国公司对东道国和母国的影响不断加强，从跨国公司与母国的关系上看，随着跨国公司全球活动的能力不断增强，其国家特性将越来越少。与此相联系的是，跨国公司与母国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多了：跨国公司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目标，不理会国家的利益；限制和削弱了政府的管理能力。有一位大型跨国公司的董事长说过，这个跨国公司是全球性的，它之所以是美国的跨国公司只不过是因为恰好把总部放在了美国。

　　但是，从根本上讲，跨国公司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摆脱作为其所在母国的公司的性质。我们难以想象，美英联军会以法国的道达尔或委内瑞拉的委内瑞拉石油这些石油跨国公司的名字来命名军营，也难以想象战后的伊拉克石油生意会让这些跨国公司占主导，虽然它们也位列全球最大的100家跨国公司之内，从技术和经营实力上讲并没有任何问题。

　　跨国公司作为

　　其母国公司的属性

　　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追逐利润，但是其活动必须和其母国的利益一致。首先，跨国公司的活动不能破坏母国的国防战略。自1991年海湾战争以后，美国就对伊拉克进行制裁，不允许美国公司向伊拉克出口技术，摩托罗拉的移 动电话一直没有在伊拉克出现过，伊拉克的通信发展依靠的是一家法国公司。如果最大的跨国公司真的已经成为全球公司、真的不顾及母国的利益，它将不会理会母国的限制。当跨国公司追逐利润的目标和母国的政策发生了矛盾的时候，摩托罗拉这家跨国公司没有只从获取利润的目的出发去发展伊拉克的通信市场，正是其作为美国公司的表现。

　　其次，跨国公司全球配置其掌握的资源从总体上讲对其母国是有利的，对母国造成负面影响不是因为它是跨国公司，而是因为它是一家企业。跨国公司进行对外投资，有可能使母国出现产业空心化的现象，这被一些人视为跨国公司行为与母国利益不一致的表现，因而认为跨国公司正在失去母国企业的性质。事实上，跨国公司在各个东道国投资后的收益都以各种形式汇回了母国或是增资，正是通过对外的直接和间接投资，跨国公司增强了实力，扩大了市场，使利润源源不断地流入母国，而资金的增加有利于母国投资和就业的增加。随着对外投资出现的产业空心化，只是那些已经在跨国公司母国没有竞争力的产业进行转移的一种方式而已。就算没有跨国公司，在外国的竞争下，这些已经失去竞争力的产业也将逐渐衰落；只是取代它们的不是本国跨国公司的海外子公司或分公司，而是外国有竞争力的企业。从母国的角度来看，显然用本国跨国公司的海外子公司或分公司代替本国没有竞争力的企业要更好。当人们指责跨国公司没有社会责任感，应该对母国上升了的失业率负责的时候，他们忘记了，作为一个企业，跨国公司并没有义务解决社会保障问题。跨国公司是一个企业，就像是国内公司一样，人们不给国内企业规定其必须雇佣多少员工以解决就业问题，却要求跨国公司承担这个责任。

　　再次，跨国公司的发展得到了母国的帮助。母国对本国跨国公司的帮助是多方面的。从税收方面看，当东道国按照属地原则对跨国公司征税以后，此部分的税额可以在母国得到相应的扣除；有时候，母国还放弃征税权，这样就使得跨国公司的子公司可以享受东道国政府为了吸引外资而给予的税收优惠待遇；母国还采取延期纳税的政策，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的收入，在汇回本国之前不予征税。不仅如此，母国还对跨国公司提供各方面的服务。为了使跨国公司对东道国有深入的了解，母国的政府部门和机构常常给本国的跨国公司提供这方面的信息。许多发达国家的政府大都对本国跨国公司在发展中国家进行投资提供信贷支持，条件也比较宽松；除了直接的信贷支持，母国还采取出口信贷和津贴的形式，以资助以实务为主的本国跨国公司的投资。母国对跨国公司的技术发展非常重视，除了常提供培训人员的费用之外，还常常对与投资有关的可行性研究提供费用，予以全部或部分资助。跨国公司的对外投资常伴有特定的风险，针对这些风险，许多母国建立了海外投资保险制度，以鼓励跨国公司的对外投资。母国还通过外交途径保护跨国公司的利益，常常与东道国签署双边投资保护协定，为跨国公司在东道国的投资创造了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此次伊拉克战争后的重建问题受到各大国的关注，原因就在于各个大国的跨国公司都想从这些工程中得到一些利益，这时企业的实力、技术、员工的素质等等企业本身的品质已经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了，最关键的是这些跨国公司是哪个国家的。

　　最后，跨国公司的发展并没有从根本上限制和削弱政府对其的管理能力。经常被提到的是跨国公司通过转移定价来减少对其所在母国的纳税，这被看成是对母国管理能力削弱的表现之一。其实，转移定价只是各个公司用来减少纳税额的许多手段中的一种，国内的公司也通过各种方法避税。如果说这些方法都使这些公司所在国家的政府减少了管理能力的话，那么，这种管理能力的减少与这家公司是否跨国公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跨国经营使这些公司获得了一些比国内公司多的方法进行避税，但是它们并没有从根本上削弱了政府的管理能力。与此相对应的是，各国都出台了一系列的方法来避免跨国公司的避税行为。不仅仅是在税收问题上，在公司的经营、发展，甚至是社会影响方面都需要遵守母国的规定和政策。跨国公司要与母国的国防政策一致，要与母国的环境保护政策一致，甚至还承担了母国社会的一些责任。常常与转移定价问题一起提出的是跨国公司对各国政府的影响问题。由于跨国公司拥有大量的财富，它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影响母国的政府，这也被看成跨国公司削弱政府管理能力的一个表现。不过，公司与政府相互影响这种现象在西方一直就没有间断过，国内的公司也通过各种方式影响政府的决定。一个公司是否能够有效地影响政府的决定，并不主要取决于它是否跨国公司，而在于其各方面的实力。

　　如果我们把跨国公司需要遵守的母国的各项规定以及应负的各项责任看做它们作为此母国公司的成本的话，由母国政府和社会为此跨国公司带来的利益就是其作为此母国公司的收益。成本和收益都是来自于跨国公司的国籍，即国家属性。一个跨国公司之所以是某国的跨国公司，就是作为此国的跨国公司，其收益大于成本。事实上，对跨国公司影响最大的还是其所在母国的环境。有研究表明，跨国公司的股价对其国内股价指数的敏感度远远大于其对国外股价指数的敏感度。

　　对中国引进外资

　　和发展跨国公司的建议

　　对国防、对国家发展有重要意义的高新技术等等，不可能通过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或购买的形式获得，这些都是我国需要自行研究的项目。通过各种形式帮助国内的高新技术企业成长起来，是解决这些问题的主要途径。当然，这并不是说不允许跨国公司在这些方面进行投资。我们要鼓励跨国公司在这些方面的投资，但是我们不寄希望于跨国公司投资解决事关我国国家战略的问题。

　　跨国公司是有国籍的，但这并不影响东道国通过吸引跨国公司的投资发展经济。跨国公司可以从全球经营中获得利润，其母国也从中得到了利益，作为东道国同样也是获利方，这是一个多赢的结果，不是零和博弈。我们在这里阐述跨国公司的国家属性，并不是要否定它们给东道国带来的利益，而是要进一步明白跨国公司的行为，为了更好地吸引跨国公司和利用跨国公司服务。最近，鼓励跨国公司的本地化、大力吸引跨国公司到我国建立研发机构和地区总部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关注。无疑，这些努力将有助于跨国公司在我国的进一步发展，提高我国整体的科学技术实力，增强我国对跨国公司的影响力，最终有利于我国经济的持续发展。对于跨国公司在我国的机构，要给予它们与国内企业一样的国民待遇。跨国公司的国家属性和东道国给予它们国民待遇并不矛盾。

　　为了增强我国企业的竞争力，我国政府鼓励本国的企业“走出去”，培育我国自己的跨国公司。我国也可以参考其他国家对于本国跨国公司的鼓励措施，对我国的企业进行引导，使有实力的企业尽快发展，成为能够在全球范围配置资源、获取利润，并掌握最先进技术的跨国公司。作为跨国公司的母国，我们要鼓励跨国公司为其所在国创造就业机会，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跨国公司以及东道国经济的发展，将最终有利于母国，这不仅表现在经济上，还表现在社会、国防等诸多方面。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国际经济贸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