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建才
富豪落马的题材，从来都是吸引眼球的焦点话题，透过近些年来发生的案件，其共通之处已经远远超越简单的诚信、腐败层面。不可否认，许多民营企业家都是利用了中国经济转型时期的一些体制上的漏洞，但是这种客观上的套利机会的存在只是扩大了民营企业家的策略选择集合。笔者认为，隐藏在这种案件背后的深层次的矛盾是，家族企业的家族治理模
式不能适应企业扩张的自身要求，与此同时，经理市场和资本市场的不完善又不能容许家族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总而言之，正是由于没有合法的低成本的替代机制才会使得民营企业家“铤而走险”。
所有的冒险都需要有一个基于成本—收益的考虑，经过“大浪淘沙”的民营企业家也不会例外，按照经济学上的说法，他们实际上已经经历了阿尔钦意义上的“生存检验”，只要市场的规则(选择机制)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不完全是逆向淘汰)的话，生存下来的民营企业家都是能够传递能力信号的。问题出在，他们想把自己的企业“做大”，并且在“做大”的过程中采取了欺诈性的手段，纸是包不住火的，正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无论如何，“做大”企业的想法是没有错的，这正是企业家精神之所在，“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错就错在他们没有采取正当的手段。
笔者认为，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必定要比西方发达市场经济的企业家面临更大的挑战，这个挑战倒不是他们的能力有限，笔者从来不相信某些著名经济学家所鼓吹的中国民营企业家有太多的天生的缺陷或者说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太过幼稚。民营企业家的真正悲哀在于，他们想在不打破家族企业的家族治理模式的前提下达到自己想要的企业扩张的理想状态，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孙悟空的本领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民营企业家必须面对的真正挑战在于企业的组织制度的创新，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想方设法使家族企业的家族治理模式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型。但是，这种转型只能是一种渐进的演化过程，结果可能与他们的预期不符，从而没有花费必要的成本在组织制度上寻求创新。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创新必须依赖于外部市场环境，而这并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市场经济的外部环境决定了家族企业的现代企业制度能否真正地建立。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本质在于所有权和控制权的分离，竞争性的市场特别是经理市场和资本市场可以保证用较小的成本获得劳动分工的优势。如果没有这种低成本的保证的话，家族企业的治理结构就会“锁定”在家族治理模式上，否则只会导致成本大于收益。这才是许多民营企业家不敢进行两权分离的重要原因。
如果说市场的发育和完善是一个演化过程的话，那么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也必然是一个演化的过程。任何民营企业的盲目扩张都是不符合这个演化规律的客观要求的，在扩张达到一定的边界后必然会带来难以克服的弊端，有时甚至是灭顶之灾，这是违背客观规律而受到的惩罚。
新制度经济学认为，企业不断扩张，直到在企业内部组织一笔额外交易的成本，等于在公开市场上通过交易完成同一笔交易的成本为止，也就是说，当一种成本的节约与另一种成本的上升在边际上相等时，这种替代就将停止。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决定了企业的规模。
但问题是，在不能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约束条件下，一些胆大的民营企业家通过欺诈手段来扩张自己企业至本来不能达到的的规模，原因仅仅是，他们在官商勾结等违法行为方面有低成本的可以替代的比较优势。换句话说，他们没有在寻求企业制度的演化创新方面制造比较优势，而是采取了非法的手段。
因此，我们亟需完善市场(包括经理市场和资本市场)的作用机制，同时，我们亟需加强政治体制的制度建设，双管齐下，为民营企业的现代企业制度的演化和建立创造一个可以不断降低交易成本的有利的制度环境。
《国际金融报》(2003年06月10日第三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