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观察：如何瞻望“后SARS时期”的经济？

　　(胡舒立/文）

　　从今天开始为抵御眼前灾难所付出的相应努力不可视为权宜之计，而应成为“后SARS时期”发展战略的一部分

　　如果从4月20日算起，中国这场群防群控的抗SARS之战已经进行了一个月。SARS猖獗， 抗疫也耗财耗时，对经济的影响每个人都看得见。所以中央又在强调一手抓抗疫一手还要抓经济，不要影响经济正常运行；而且有许多文章讨论开展起来，分析SARS对经济的影响，提出政策建议。

　　不过，当前业界瞻望经济，在辩听宏观数字之外，看问题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有一种方法比较看重近期的增长速度，所以喜欢考虑SARS影响了哪些经济领域，进而讨论如何把损失补回来，把中断的事情连续上；极而言之时，甚至还有人忧心于股市指数，提出以种种方式给股市输血。另一种看法比较着眼于长远，关注SARS疫情的教训和灾难带来的机遇，以更新的眼光来考虑“后SARS时期”的发展。

　　我们觉得，眼前之事不可不虑，没有眼前就没有将来。在思虑眼前时，分析遭受SARS影响的行业受损度，期待政府出台相应财税手段适当救助，亦属正常。但应当特别警惕走至极端，过分追求经济发展速度，视之为一种标识，进而期望以对长远经济成长有伤害的手段来保住一时的增长和表面的繁荣。

　　既然中国正在经历的空前灾难已无可回避，除了将损失降至最少，更重要的还是将收益增至最大。收益只能通过吸取教训来实现转化。从这个意义上说，关注长远无疑更可取。SARS之灾提出的挑战，本质上正是对中国可持续发展的挑战。

　　如此瞻望“后SARS时期”，我们就有了全新的眼光。SARS逼迫我们关注中国的公共卫生系统，关注农村和农民，关注教育和公民文明精神提升，等等，总之是关注经济和社会的协调发展。由是，从今天开始为抵御眼前灾难所付出的相应努力不可视为权宜之计，而应成为“后SARS时期”发展战略的一部分。

　　例如，中央政府最近已经决定拿出23亿元，改善农村的医疗收治条件。但众所周知，中国农村的乡村体系早已是风雨飘摇，支离破碎，23亿元虽可应一时之急，之于长远建设却只是杯水车薪。中国用于发展医疗卫生事业的资金占GDP比例是年年下降，而在有限的资金分配中，又是城市重于乡村，医疗重于预防。归还往昔的欠账绝非一日之功，现在正需要只争朝夕的努力。去年中央召开农村医疗工作会议，已经对加强农村三级合作医疗体系建立提出了明确的目标。在防治SARS之役有效推进之时，相应的步骤也可大步加快。而这一切，牵涉到包括资金调配到组织实施的大量基础工作，在每一个具体环节都可能与某些短期经济利益产生直接冲突。但是，着眼于长远的决心绝不可动摇。

　　“后SARS时期”的经济和社会协调发展目标很宽广，其核心正触及了经济学家们常说的“公平和效率”的关系，因此需要通过加速改革、扩大开放来获得支持。中国过去已经有过的朝向正确方向的努力，包括建立市场经济的秩序、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加速国有企业改革和金融改革、扩大对外开放兑现入世承诺等，这些已经定下来的方略都要坚决推进万不可动摇徘徊。较之一时经济增长的速度，近中期的改革速度对于中国整体经济发展的成败才更为关键。

　　此外，SARS还在警醒政府及早进行一项重大的改革，就是实现信息的公开、及时和准确。回首今年初以来SARS疫情从广东局部地区爆发至今的基本过程，可知在关系公众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上，试图隐瞒信息以求大事化小只能是自欺欺人，最终会使整个社会付出难以估量的惨痛代价。经此SARS之灾，又有了相应法律法规出台，公众的知情权理应得到充分尊重；而围绕信息公开的改革牵涉多方关系重大，已到了无可回避、无可等待的关键时刻。

　　当前有些经济学家谈SARS危机，相当大的精力放在预测危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看法有的乐观也有的略显悲观，但多数让人觉得欣慰的预测，都建立在疫情在6月底可结束的前提之上。其实，不管我们愿望如何，现实都已经表明，SARS既已在中国猖獗如斯，抗SARS之役必是一场较长的战争。如果按国际标准来衡量，以为在6月底以前结束此役，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幻想(参见本期特别报道《全球疫区经验与教训》，以及本刊“SARS每周调查”增刊5月16日第二期)。

　　既如此，虑及眼前的速度就更不如放眼将来的发展，“后SARS时期”的事情现在就可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