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明确思路尚未清晰 邮政上市到底打哪张牌？

　　上市作为邮政改革的战略方向非常明确，但其思路始终没有清晰起来

　　本报驻京记者康钊

　　上市之旅加速？

　　沉默半年之后，备受关注的中国邮政“海外上市”再成焦点。有消息称，国家邮政局已订下时间表，力争在今年年底前把部分省市邮政局的业务分拆到海外上市。

　　尽管国家邮政局新闻处一位副处长说，邮政上市尚在酝酿之中。但上市方案早已传开。

　　国家邮政局一位人士私下透露，“自去年春节后开始，国家邮政局就开始组织设计新的邮政改革方案，其中主要内容就是以北京、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广东等6个省、市为主体组建一家国家控股的股份制邮政总公司，包含上述6省市邮政局的整体业务，争取到香港上市。”

　　与此同时，包括美林、摩根士丹利、瑞银华宝在内的数家投资银行正竞逐出任国家邮政局的财务顾问和未来上市时的主承销商。

　　很明显，此次“横拆上市方案”压倒了“竖拆上市方案”。

　　1998年“邮、电分家”后，中国邮政上市一直进展缓慢。1998年全国邮政系统在厦门召开会议，国家邮政局高层提出竖拆业务的设想，即将非邮政业务，包括速递、物流和储蓄等单个业务公司化，其中包括了分拆后分别上市的构思。

　　“竖拆上市”难以实行，这是因为各种资产的剥离，邮政实力大减，一些省市邮政官员不愿再将余下的邮政方面的赢利业务继续分拆，况且网络分拆后，原有的网络优势不复存在，而重建新网，成本高企。从此，邮政“纵拆”还是“横拆”上市的争论一直不断。尽管国家邮政局多位高层都曾公开表示，上市作为邮政改革的战略方向非常明确，但上市的思路始终没有清晰起来。刚刚在1月挂牌的中邮物流，最终亮相成一家有限责任公司，而不是股份制公司，这显然反映出国家邮政局改革思路的游移和矛盾。

　　眼下，横拆成为现实之选择。中国邮政2002年业务收入510亿元人民币，实现赢利1亿多元，而京、沪、苏、浙、闽、粤6省市的规模和效益占了半壁江山。其中，北京邮政局一年的邮政业务总额就达30多亿元，上缴利润数亿元。

　　但横拆有个致命问题，国家邮政局刚刚宣布第一次赢利———没有连续3年赢利的记录———除非特例，否则难以上市。

　　专营的“好处”与尴尬

　　比上市更痛苦的是中国邮政的改革方向。

　　邮政与烟草、盐业等被称为“中国最后的几个垄断行业”，但“垄断行业”也分多种，邮政显然与铁路、民航等寡头垄断行业的性质不一样，它的部分功能是国家需要而必须存在的“专营经济”。

　　“邮、电分家”后，所有的电信业务被剥离出来，形成邮政储蓄、邮政物流以及邮政公共服务三大主要业务，但每个业务都面临何去何从的改革问题。

　　中国几乎每个专营事业都赢利，甚至暴利。与世界所有的邮政一样，中国邮政的专营事业———普遍公共业务在任何情况下也肯定是亏损的。中国邮政自己的核算是，一封普通外埠信函的邮资是0.8元，而全国平均投递成本是1.1元。

　　物流是个非常有潜力的行业，中国的物流市场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长。但中国邮政抓住机会和市场的能力太弱。从1995年起，邮政EMS营业额的年增长率只有2%，而其市场份额却以每年4%的速度递减。EMS在中国国际业务领域的市场份额已由最高峰时的近97%，跌到目前的40%左右。

　　最令邮政担忧的是邮政储蓄业务。邮政储蓄是邮政企业最大的赢利来源，自1986年1月成立以来，储蓄额已突破6500亿元，仅次于中、农、工、建四大商业银行。但未来这个业务是否归属邮政系统尚未明晰——央行一直要求邮政储蓄从一个单纯的揽储机构改制成邮政储蓄银行，独立经营，并划归央行管理。

　　“近几年邮政改革讨论得多，但实施得少。江苏邮政赴海外上市的方案去年已经听说了，但至今还没看到下发文件。我很怀疑它在目前能否上市，因为省局现在还是政企合一，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股份制公司，也不是独立法人。”江苏省邮政局办公室一位人士在电话里说，“情形已很紧迫。根据有关政策，国家从1999年开始，每年向邮政补贴逐年递减，由80亿元、50亿元、30亿元到10亿元，即‘8531计划’，到2003年‘彻底断奶’。”也就是说，今年邮政没了财政补贴，逼着邮政自己找奶，而上市融资是解决当下困难的最佳路径。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与所有“垄断行业”或“专营行业”一样，中国邮政的改革是被迫的。同样，在这场改革中，邮政希望政策照顾；而政府希望邮政先行内部体制改革。

　　中国邮政一直抱怨所承担的“普遍义务”造成过多的政策性亏损。“我国邮政承担的普遍服务至少比国外多出这么几项：一是国家机要通信，二是党报党刊发行，三是义务兵的免费通信，四是边防通信。光靠邮政自己的那点收入，很难补偿政策性亏损。”国家邮政局一位人士如是说。

　　中国邮政并非不知改革的方向。中国通信学会邮政委员会学术部主任顾联瑜对记者说：“中国邮政可以尝试体制创新，实行‘一业两制’，即一个行业两种体制：普遍服务实行不按市场机制操作，不以赢利为目的；竞争性业务应完全按市场经济体制操作，应成立专业公司。”

　　但问题是，对于这部分服务，邮政系统希望先由国家财政确定好补贴或优惠政策，而国家有关部门认为，邮政应先进行改革，否则到底应补贴多少说不清楚。

　　据一位业内人士告知，国家邮政曾经拿着粗略核算的数据到财政部协商财政补贴额度，但财政部认为邮政所提供的数据各业务之间核算不清，无法准确计算出其中对普遍服务业务应当提供的补贴数字。

　　上述争议，犹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之争。

　　关于邮政储蓄，中国邮政也与有关部门意见不一，使得改革踟躇不前。

　　十几年来，邮政系统对于邮政储蓄的热情非常高，原因是：作为揽储机构，邮政储蓄没有任何风险，只是将储蓄金存到央行赚取利息差。但央行早已不愿每年白给邮政几十亿的利润，于是提出：现行邮政储蓄不利于邮政部门实行专业化，同样不利于央行对邮政储蓄业务实施监管，不如成立邮政储蓄银行。

　　早在1999年，中国人民银行就已正式批准成立邮政储蓄银行，但迄今这个“银行”还无踪影。业内人士认为，可能是邮政系统担心邮政储蓄银行成立后，很可能会“被人”拿走，因为只要成立了银行，就属于金融机构，统一归央行节制，邮政系统不愿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显然，央行不喜欢这种“打小算盘”的做法。

　　中国《邮政法》规定，邮政是公用企业，但实际上，这种权责不分、政企不分、公用事业与竞争性业务混在一起吃大锅饭的公用事业正是大力改革的对象———自己不改革，也将被迫改革。

　　尽管一直力图以新形象亮相，包括争取海外上市，但中国邮政的市场地位仍然尴尬，因为“邮、电分家”后，人们没有看到邮政太多的变化。虽然邮政3年来在实施减员增效，但从业人员总数依然有50.6万人之多；在市场上，邮政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情形也屡屡出现。

　　现实是，邮政享受补贴的幸福时光已经逝去，以公用事业的光环掩盖政企不分只能是一厢情愿。

　　“内部深层次的体制改革是第一位的。上市只能是中国邮政改革的手段；如果上市成了目的，是为了圈钱，那就大错特错。”一位业内专家如此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