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十问外管局 郭树清释疑资本市场焦点话题

　　本报记者 杨晓平

　　5日，国家外汇管理局长郭树清就外汇管理及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焦点问题接受了记者采访。

　　外汇储备是多是少

　　记者：去年底，我国外汇储备已达到2864亿美元，这对中国来讲算不算多？这么多的外汇储备对中国经济意味着什么？

　　郭树清：目前的外汇储备与我国

　　经济发展水平和国际趋势相适应。这种增长态势有利于维护国家和企业的对外信誉，增强海内外对我国经济和人民币的信心；有利于拓展国际贸易，吸引外商投资，降低国内企业的融资成本；有利于应对突发事件，平衡国际收支波动，防范和化解国际金融风险；也有利于增强我国宏观调控能力，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缓解通货紧缩的压力。此外，外汇储备作为中央银行的海外资产，并不是完全搁置不用，而是由专门的机构和专业的人员进行规范化管理，在保证安全、流动的前提下，投资收益也是不错的。

　　储备结构合不合理

　　记者：我国外汇储备币种结构如何？是怎样进行投资和监管的？

　　郭树清：我国外汇储备货币结构中，美元占了较大比重，其次是欧元和日元等货币。

　　我国外汇储备的经营管理遵循“安全、流动、增值”的原则。外汇储备在海外主要投资于高信用等级的政府债券、政府机构债券、公司债券和国际金融组织债券，具有较高的安全性和流动性。目前，我国的外汇储备在海外的投资和监管情况良好。

　　储备投资可否放开

　　记者：目前我国外汇储备比较充裕，能否把一部分储备直接借给国内商业银行和企业使用？

　　郭树清：外汇储备其作用主要是应付国际收支失衡和维持汇率稳定。为满足这些目标需要，外汇储备经营管理特别强调安全性和流动性，这决定了外汇储备主要投资于国际市场上信用等级较高的债券。如果借给国内商业银行和企业使用，这部分外汇就不能为国家随时可以使用，也就不能再算作国家的外汇储备。同时，企业对外借债属于商业行为，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家外汇管理局是国家政府机构，没有发放商业贷款的职责，从法律上说，也没有这种资质。另外，我国外汇储备是中央银行使用基础货币而不是财政结余购买的，因此外汇储备也不可以无偿划拨使用。

　　汇率水平是否合适

　　记者：最近，国际上对于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和汇率水平有很多议论，请您谈谈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郭树清：用四句话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第一，现行汇率制度是符合我国实际的。第二，目前的人民币汇率是浮动的而不是固定的。到去年末，人民币相对于美元、欧元、日元、韩元和泰铢名义升值幅度分别为5.1％、17.9％、17.0％、58.1％和78.7％。考虑各国通货膨胀率差异因素，据测算，到去年8月末，人民币相对上述五种货币的实际升值幅度分别为17.0％、41.8％、65.3％、47.3％和66.8％。另据测算，从1994年1月到去年9月，人民币对主要贸易伙伴的加权平均汇率指数(即名义有效汇率)提高了13.9％；考虑物价变动因素后，同期的加权平均汇率指数(即实际有效汇率)提高了21.5％。目前人民币相对美元的汇率变化较小，但相对于其他货币的汇率变化是非常大的。

　　第三，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波幅较窄是有特殊原因的。汇率并轨后到1997年底，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为8.28比1，较并轨初升值了5.1％。然而，由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并不断蔓延，许多国家和地区货币对美元贬值百分之十几甚至几百，人民币贬值预期加剧。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政府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承诺人民币不贬值，加大了对汇率波动的管理和调控力度。自此，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基本维持在较窄的空间里波动。这不仅促进了中国经济和金融的稳定，也避免了亚洲国家的竞争性贬值，防止了金融危机的进一步扩散，为亚洲乃至世界经济、金融的稳定作出了重大贡献。中国政府这种负责任的做法，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亚洲金融危机结束以后，我国继续实施人民币汇率稳定的政策。事实表明，这对中国、亚洲乃至世界都是有好处的。

　　第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还会不断发展和完善。事实证明，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的政策是正确的，我国将继续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今后如果有必要和可能，还会进一步扩大人民币汇率的浮动幅度。

　　人民币自由兑换有无时间表

　　记者：中国对于开放资本项目，实现人民币完全可兑换有没有时间表？

　　郭树清：党中央、国务院在1993年就提出，我国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长远目标是实现人民币可兑换。我国已于1996年实现人民币经常项目可兑换。

　　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资本项目交易的划分标准，到目前为止，我国有将近一半的资本项目交易已基本不受限制或有较少限制，有三成多交易项目受较多限制，严格管制的交易项目不到两成。因此说，现在人民币已经在资本项下实现了部分可兑换。就吸收外商直接投资而言，其开放程度甚至高于一些发达国家。

　　国际经验表明，资本项目的完全开放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如稳定的宏观经济、健全的微观机制、健康的金融体系、有效的金融监管、有利的国际环境，等等。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过早开放资本项目交易，容易酿成货币乃至金融危机。对照上述条件，有的方面我国已经具备，有些方面还不具备。因此，我们必须十分审慎地对待资本账户开放，一定要使之与我国经济发展水平、开放程度相适应。因此，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没有明确的时间表。

　　资本市场怎么对外开放

　　记者：请问外管局对资本市场对外开放持什么态度？

　　郭树清：资本市场开放是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的重要内容，也是我国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的必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国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时没有对资本市场开放的时间作出承诺。资本市场的对外开放应该从我国实际出发，综合考虑市场经济体制发育、经济发展水平和资本市场现状等因素，借鉴国际上风险较为可控的有限度的资本市场开放的做法，稳步推进。去年，我们已经配合有关部门组织实施了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制度(QFII)，这是我国证券市场对外开放的一个重大突破。今后，我们还将在完善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制度的同时，继续研究借鉴国际经验并结合中国实际，引入其他渐进式的资本市场开放工具。

　　开放资本项目几步走

　　记者：近期资本项目开放有什么打算？

　　郭树清：近期资本项目外汇管理拟出台的主要措施包括：

　　———继续改革境外投资外汇管理，积极支持实施“走出去”战略。取消对境外直接投资外汇风险审查和汇回利润保证金要求；简化外汇资金来源审查手续；允许境外投资利润留存当地用于企业的进一步发展；放松对境外投资的购汇限制；扩大境外投资外汇管理改革试点。

　　———进一步改革外债和对外担保管理体制。简化或取消境内机构对外借债、发债和担保的事前审批，完善以登记为核心的外债和对外担保管理体系；统一中外资银行的外债管理方式。

　　———落实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制度(QFII)。做好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在境内资本市场投资的外汇管理组织和实施工作，并密切关注该项制度实施对我国外汇收支和资本市场的影响。

　　———研究放宽对外证券投资的限制。在完善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制度的基础上，研究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如何投资境外资本市场，探索允许少数符合条件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将一定比例的资产用于境外运作。

　　———研究适当放宽个人合法资产对外转移的限制。在加强对境内资产来源的真实性、合法性审查的基础上，研究允许公民在移居境外以后分期、分批购汇汇出境内资产的办法。

　　资本外逃是升是降

　　记者：资本外逃规模估计有多大？

　　郭树清：由于资本外逃是一种地下经济活动，其规模是没有统计的，也是难以准确估计的。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近年来中国的资本外逃应该呈下降趋势：

　　一方面，有关部门加大政策调整力度，开正门、堵斜路。如去年在用汇限制不断放松的情况下，个人购汇反而下降了约50％。

　　另一方面，在国际金融市场动荡不定、美元等主要国际货币汇率波动较大的情况下，我国外汇收支形势保持良好，本外币利差逆转，人民币汇率保持稳定，也大大弱化了资本原有的投机套利和非法套汇的动机。

　　再一方面，目前国内非法外汇交易萎缩，黑市买卖价格与银行挂牌价接近，有时甚至低于银行的现汇收购价。国际收支平衡表中的错误与遗漏项目自1989年以来首次出现正值，这意味着资本外逃现象得到缓解。这种态势虽然并非绝对不可逆转，但是很有可能预示着我国外汇收支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

　　非法交易堵还是疏

　　记者：外汇非法交易活动在我国是否还严重？外管局采取了哪些措施，打击“地下钱庄”、跨境洗钱和其他非法买卖外汇活动？

　　郭树清：近年来，随着国家加大打击走私、骗退税等活动的力度以及正常用汇需求的满足，外汇非法交易活动得到了有效遏制。但在一些地区，外汇非法交易活动仍时有发生，扰乱了正常的外汇秩序。尤其是一些“地下钱庄”、跨境洗钱等违法犯罪活动仍然存在，而且呈现出隐蔽性强、交易量大、技术手段高等特点，给打击外汇非法交易活动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对此，外汇管理部门根据国务院关于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统一部署，与有关部门密切配合，采取多项措施，标本兼治、疏堵并举，严厉打击外汇非法交易活动。

　　从堵的方面来讲，主要措施有：坚决取缔非法外汇交易，对从事非法违规外汇交易的机构和个人给予严厉处罚；严厉查禁境内使用外币计价结算；对证券经营机构在境外炒股进行专项检查和处理；加强外币现钞存取的管理，等等。

　　从疏的方面来讲，主要措施有：放宽非贸易用汇，扩大外汇账户开立范围，提高企业外汇账户的限额；调整居民个人用汇政策，满足个人实际用汇需求，从源头上减少外汇非法交易的供给和需求；引导个人使用信用卡、旅行支票等银行支付凭证，减少外币现钞交易；配合证监会、人民银行研究推出有关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办法，同时抓紧研究论证进一步支持企业“走出去”的政策措施；有计划有步骤地解决银行和企业历史遗留的问题；在银行间外汇市场增加欧元和外币同业拆借交易品种；扩大远期结售汇业务试点范围，等等。

　　2002年，全国共查处各类外汇违规案件1.2万件，涉案金额90.2亿美元，收缴罚没款1.1亿元人民币。同时，还配合公安、工商等部门，捣毁地下钱庄及黑市窝点78个，抓获违法分子519人，批捕27人。由于打击非法外汇交易与便利企业和个人外汇收支双管齐下，国内外汇非法交易大幅度萎缩，外汇市场秩序发生根本好转。

　　人民币境外流通政策如何

　　记者：人民币在境外流通的基本情况及我国在这方面的基本政策如何？

　　郭树清：近年来，人民币在境外流通日益普遍，特别是在周边国家和地区流通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区域化态势。甚至在美国、法国和德国等一些发达国家，也已出现人民币挂牌兑换业务，不少旅游景点也接受人民币购物。

　　据了解，境外人民币的使用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在边境贸易中作为结算货币。二是一些周边国家为吸引我国游客，对人民币在当地的流通开始采取认可态度，本国商店大多有人民币的兑换点。三是在一些国家和地区，人民币被称作“第二美元”，成为当地居民避险保值的重要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