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下一突破口在哪？政协委员林毅夫热点答问录

　　

(图)本报记者木佳摄

　　本报记者王佳航

　　刚刚从人民大会堂回来，不及稍歇，经济界别的政协委员、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在京丰宾馆就接受了记者的联合采访。

　　记者：应该说，当前的经济改革又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国资改革、金融改革等都关系 到社会的中枢神经，关系到相当多的人的命运，大家都很想知道的是：走到这样一个阶段，改革的下一个突破口在哪里？

　　林毅夫：中国是一个转型中国家，也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有短期的问题，也有长期的结构性问题，谈改革的突破口，我觉得是在中小金融机构，尤其是中小银行的发展，这当然是金融改革的一部分。一个国家金融体系是否有效是看资金配置。中国是一个劳动力资源相对丰富的国家，劳动密集型产业中绝大多数是中小企业，有融资需求，但是上市很难，大银行又一般为大企业提供资金服务，借不到钱，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地区性的中小银行，这些银行对当地企业比较了解，能给这些中小企业提供服务。

　　记者：您所说的中小银行包括民营银行吗？

　　林毅夫：主要是民营银行。国家这么大，总要有几家大银行，大银行由民间资

　　本投资，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按照巴塞尔协议，银行自有资金应该在8%，四大国有银行资产都是几万亿元，自有资金就是几千亿元。中小银行自有资金只有5000万元、1亿元，可以由民营企业家来投资。而且改革开放二十年，已经涌现出很多优秀的民营企业。

　　发展民营银行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是也要防止民营银行出现问题，就像1993年，一些地区性的信用社就出现了问题。我个人认为，发展民营银行需要把握这样几点：

　　第一，定位要清楚。民营银行的发展最主要的是顾客。西方国家银行业早期都是以中小银行为主，随着经济发展、企业规模扩大，后来发展了大银行，但是现在还有很多中小企业，也就还有很多中小银行。我们原来发展了四大银行、发展了股票市场、但是中小企业融资渠道不健全，现在应该补课，不应该给中小银行很多的政策负担，不能靠改造四大银行的分行、支行来解决问题，需要发展新的民营银行。第二，准入门槛应该高一点，金融业极易出现责任不对等、信息不对

　　称，要防止两种可能，一是有些人抱着圈钱的态度来建民营银行，圈钱有两种模式：设局和给自己的企业办银行；二是防止赌徒心理，这是准圈钱。为了防止责任不对等，民营银行就是要一股独大，不要每个人出一份钱，最后没人负责。第三，要有好的监管机制，呆账、坏账比例超过一定限度，马上处理。

　　记者：不知林委员带着什么问题来到会上？

　　林毅夫：我想谈三个问题，一是怎样走出通货紧缩，怎样逐步淡出积极财政政策，二是三农问题，第三个就是我们刚才谈到的金融发展问题。

　　记者：能否系统地谈一下您对怎样走出通货紧缩的看法？

　　林毅夫：我个人认为，现在通货紧缩还没有过去，因为一直到去年，零售物价还是负的，这是供给大于需求，意味着生产能力过剩的情形普遍存在，所以投资机会不容易找，民间投资意愿低，企业开工不足，这又影响到职工就业，也影响到消费意愿。过去靠积极财政政策刺激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国民经济增长率还能维持在7%、8%，但是生产能力过剩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如果积极财政政策停止，经济就会马上下跌。日本1991年出现通货紧缩，一直实行积极财政政策，桥本龙太郎时期，看到经济增长取消了积极财政政策，结果经济下滑。我个人认为，只要过剩的生产能力在绝大多数行业没有改观，积极财政政策应该延续一段时间。

　　积极财政政策延续下去最大的问题是财政赤字，明的算起来不多，但是暗的不少，银行呆账、坏账、社保基金的欠账等等。我觉得，一方面，短期内，至少未来两三年，积极财政政策还是需要的。但是另一方面要积极考虑如何尽快走出通货紧缩。国外情况是，出现通货紧缩以后，通常很难很快走出去，因为通货紧缩背后的原因是生产能力过剩，存量的生产能力消化不了，除非公共财政支持，否则就会出现企业开工不足，企业经营不好，就业、安全都成问题，形成恶性循环，但是中国不同。

　　解决存量生产能力过大，就需要存量需求。我定义的存量需求是有需求的愿望，但是因为结构性、政策性原因，需求没有启动。一般市场经济国家，不存在存量需求，但是我们是转型中国家，所以有很多制度性、结构性限制，存量需求就存在了。我可以举出四个原因来说明存量需求的存在，两个和投资有关系，两个和消费有关系：

　　一是过去我们不允许外资投资，现在根据W TO承诺，允许外资进入，我们成了全世界吸引外资最大的国家。外资有投资愿望，也有支付能力，随着W TO的承诺按照时间表慢慢兑现，外资更多进入，投资需求会增加。

　　二是民营经济，过去二十年，民营经济发展很快，但还有一些歧视性政策，如果我们给外资国民待遇，就应该给民企国民待遇，除了国防安全，国企可以投资的，也应该让民企来经营，这样存量需求就会被激发出来。

　　三是和消费有关。现在消费越来越趋向大型化、耐久化，银行改革力度应该加强，大力发展消费信贷。国外最有利润的银行业务之一就是消费信贷，国内这方面非常不发达。

　　四是拉动农村消费需求。农村人口占2／3，但是非常落后，收入低是一个因素，也有其他原因，例如基础设施的限制，没有自来水就没有洗衣机、没有下水道，就不能用现代的卫生间、厨房；例如电视信号，如果真能做到村村通，电视机需求也会增加非常快。中央现在也看到这一点，新一届政府也谈到增加的税收当中更多转来支付农村的基础设施。

　　如果以上四个方面四轮齐开，存量需求就会被启动。

　　记者：不知您有没有注意到，今年1月物价指数有所回升？

　　林毅夫：我看到了，这个可能和房地产有关。去年房地产业发展很快，投资也增加了，北京市一开盘都是100万平方米。

　　记者：您不认为是国民经济运行出现了转折性的变化？

　　林毅夫：我不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