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警惕“空心化”

　　商务成本居高不下政府效率有待提升

　　外滩记者见惊雷／报道

　　●相比房租、土地等硬性成本，企业更关心政府的工作效率以及政策的透明度等软性成本。

　　●商业成本过高，有可能导致产业空心化，不利于上海发展成为国际经济、金融、贸易和航运中心。

　　“每一个做着上海梦的企业在进入上海以前，都要做好赔钱的准备。”杜素鹃的话听起来有点吓人。杜是招商迪晨系统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的客户经理，在她看来，“在上海搞企业，需要付出的很多，所获得的回报却有限。”让杜素鹃们产生这个感觉的，实际上是上海居高不下的商务成本。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上海经济发展的一个重大障碍。

　　就在几天前，上海第十二届人大一次会议上，人大代表，经济学家厉无畏在专门议案中提出：“上海商务成本的较快上升将成为制约经济的最大风险。”

　　而早些时候，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接受中央电视台的采访时说：“经过13年的大发展，我们确实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伴随而来的有许多不可克服的困难和问题。”——他所指的问题就是商务成本不断上升，上海经济面临隐忧。

　　企业关心软性成本

　　相比房租、土地等硬性成本，企业更关心政府的工作效率以及政策的透明度等软性成本。

　　对于上海的商务成本，招商迪晨有切肤之痛。接受《外滩画报》采访以前，招商迪晨刚刚缩减了在上海租用的办公用房。

　　招商迪晨去年总收入大约是1000多万，按平均利润率20%到30%计算，大概收入为200到300万。尽管办公地点在乐山路相对偏僻的慧谷高科技园区，但租用的近1000多个平方米的办公用房，每平方米每天的租金是1.5元，这样一天的租金是2500元，一年的租金就有54万之多。一共有员工50个人，以每人每月平均4000元工资计算，一年也在240万。

　　但这些并不是招商迪晨最头疼的事情。

　　“我们觉得像房租啊，土地啊这些硬性成本在上海这样一个城市很难降下来，其实我们更关心的是一些软性成本，比如政府的工作效率以及政策的透明度等等。本来市场竞争就很激烈，如果外部再没有一个很好的环境，对我们这样的高新技术企业来讲，发展壮大相当困难。”杜素鹃说。

　　杜的看法在另一家高科技公司首科灵通那里也得到了印证。这家总部在中关村的企业对于两个城市商务成本的差距体会更深。“在商务成本方面，应该说，房租水电费这一块，上海比中关村还略微便宜一点。但在产业政策等软环境方面上海确实与北京有一段距离。”该公司总经理王铠说。

　　某高科技公司一名员工说得更为直接：“本来在进入上海以前，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开放的城市，但后来发现在某些方面上海其实相当保守，政府工作效率有待提高。”

　　人为成本增加企业负担

　　对于企业来说，一些人为制造的成本成给他们增加了额外的负担。

　　虽然企业对于上海这样大城市中高昂的硬性成本表示理解，但对于一些人为制造出来的成本，企业就难以接受了。

　　“在注册方面有一个事情我们搞不明白，我们自己不能到工商局直接去注册，必须按他们的规定让代理公司去办。而这个代理公司多收了我们几万块钱。”招商迪晨的财务经理说。

　　招商迪晨系统有限公司2002成立于香港，是招商局集团全力投资创建的科技物流旗舰企业，属于外资性质。按着上海的规定，外资企业注册必须通过部分有资格的代理公司注册登记，当然前提是交上一笔不小的费用。

　　对此，上海外经委的有关人士强调：“政府部门并没有指定和限制企业到哪家代理公司注册。”但至于如何判断资格，她又模棱两可：“这个你去看经营范围就可以了。我也不是很熟悉。”

　　“他们只是跑跑腿，装订一下资料，就赚了几万块钱。而其他给工商局税务局等部门的办证费用还得我们自己出。”杜素鹃说，他们在北京和深圳的公司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相比上海相对僵化的人事制度给企业带来的麻烦，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光办个用工手续，就要盖20几个章。”某公司人力资源部一位职员抱怨。而在另一家高科技企业中，员工一直当做“笑话”谈论着这样的一件事情：为了办妥一名员工的居住证、社保等人事关系，该公司人事经理一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跑了十几个口子，盖了20几个章，并交了到现在也没全搞明白的各项费用以后才完成任务。该公司共有50多名员工，由于行业的特点，员工中大部分来都自外地。所以光办理外地人员务工手续就足够这个人事经理忙活一阵子了。

　　业内人士分析说：手续太繁，门槛太高，一方面使企业不得不把大量精力花在各种材料和图章上面，另一方面迫使企业多用上海本地人才，客观上使企业的用工成本大幅度增加。

　　例如同样一个软件技术人才，上海的要比深圳平均高出1000元以上。如果是这样，一个50人的高科技企业，每年的人力成本至少要增加5万元。

　　期待政策支持

　　企业希望政府的支持能落到实处。

　　相比可以用钱来衡量的成本，制度和政策方面的问题对企业的影响更大。按照扶持高新技术产业的有关政策，增殖税超过3%以上的部分可以享受退税待遇。深圳当月即可反还，而上海往往要推迟几个月。招商迪晨系统有限公司的财务经理说：“这实际上相当于变相占用了企业的资金，对企业发展十分不利。”同样让企业头痛的还有贷款难的问题。“作为高科技企业，我们除了电脑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固定资产，在上海根本不能获得抵押贷款。”杜素鹃说。“在业务开展上，华东地区的整体竞争十分激烈，特别是受到外资IT企业的挤压和威胁。政府也有一定支持但都没有落实到位。”

　　首科灵通有限公司总经理王铠介绍：在政府采购方面，北京对国有和民营IT企业有明显的倾斜政策。比如政府办公自动化系统方面，北京首先考虑的是国有操作系统，去年首科灵通北京的公司就获得了一个大单子，但在上海这块市场被微软等跨国公司抢去了。

　　“北京对IT产业有着十分清晰的思路，比如过去是扶植起联想、四通这样的制造型大企业，帮助他们建立起庞大的销售网络。而现在则重心转移到了第二代自主知识产权运用上。在整个大的背景下，类似于我们这样的企业才最终脱颖而出。这很好的注解了‘政府搭台，企业唱戏’这句话。而在上海，我们很难感受到来自政府方面的支持。”

　　“在北京我可以直接与负责中关村工作的北京市的副市长以及科委主任沟通，但在上海想见个局级干部都很难。”王铠有点无奈地笑着。

　　警惕“空心化”

　　商业成本过高，有可能导致产业空心化，不利于上海发展成为国际经济、金融、贸易和航运中心。

　　上海已经连续10年GDP保持两位数增长，但上海正面临周边城市如杭州、昆山和苏州等地强有力的挑战，因为上海的商务成本居高不下，在人力资源成本和土地成本上远高于周边地区。商务成本的不断上升，会使上海逐步失去竞争力优势。

　　以IT业为例，2002年1至9月份，上海硬件产值同比增长3%，远远低于全国20.4%的水平。在引进外资方面，苏州在去年1至10月合同外资额已经达到了83.8亿美元，而上海同期也只有92亿美元，同时去年全国最大的单个引资项目也是在苏州。

　　上海社科院部门经济研究所葛伟民研究员说：“这些是非常值得警惕和反思的，这样下去上海面临着产业空心化的危险。”

　　上海市府发展研究中心的一份材料也指出：商业成本过高，有可能导致产业空心化，不利于上海发展成为国际经济、金融、贸易和航运中心。

　　一个证据是，中国经营规模最大的10家企业集团，只有宝钢集团一家总部位于上海；全国十大中外合资企业中，也只有大众汽车销售公司、大众汽车有限公司、上海西门子有限公司三家在上海；中国进出口十强中，只有东方国际集团一家总部位于上海。整个上海基本没有在全国叫得响的民营企业集团。“大家都说上海是领头羊，但羊群却不在自己这里，剩下孤单一个领头羊有什么用？”葛伟民说。

　　降低商务成本，避免产业空心化已经引起了上海市的重视。2002年，时为上海市长的陈良宇几次提出上海要努力降低商务成本。而这届人大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明确写入“在嘉定、松江、青浦等园区进行降低商务成本试点”。“香港是个典型的空心化城市，上海要超香港，但在这一点上应引以为戒。”采访中，一位多年研究沪港经济的专家说。

　　商务成本：

　　可以分成硬性商务成本、相对固定成本、和软性商务成本、可变成本、两类。前者包括土地和劳动力的价格，后者包括绿色环境、交通、政府行政审批程序、服务、人力资源素质、居民文明程度、法律、政策等等大环境，能否吸引投资者，使他们觉得投资物有所值，投资回报高。

　　《外滩画报》：展望上海经济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