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最大合资项目爆集体贪污案 外资不愿评论

　　本报记者 江海波

　　日前，我国迄今最大的合资项目———广东惠州大亚湾中海壳牌石化项目配套工程爆出集体贪污案。

　　本报记者近日专程深入惠州大亚湾实地调查得知，共有60多名政府官员和村干部涉入 此案，其中至少14名被追究刑事责任，目前已追回赃款1300多万元。事发后，有关方面成立了“4·16专案组”。

　　据悉，中海壳牌项目配套工程包括引水、铁路、变电站、村民安置等，累计总投资高达40多亿人民币。在这几项工程中，牵扯面最广、环节最多的就是“搬迁村民安置区建设工程”(简称“安置工程”)，被称为配套工程中的“重中之重”，而“4·16案件”正是发于其中。

　　对于该案件是否可能对中海壳牌整个项目带来影响，壳牌(中国)公司有关人士告诉记者，由于公司和本人均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暂时无法置评。

　　夜访移民村

　　中海壳牌项目所在地为惠州市大亚湾澳头镇霞涌，目前，该镇东联村、岩前村4.27平方公里用地涉及1485户、5270名村民已全部从此地迁移。1月23日，记者查到了东联村村委的电话，通过变更电话号码后几位数的方式随机采访了几户村民，得悉有关村民安置工作并非如有关方面所说的那么“完满”，一些村民对此大有怨言。为听其详，当天下午，记者从驻地广州亲赴惠州大亚湾。

　　为了保护村民(据悉此前一些村民上访时受到了当地有关方面的阻挠和惩罚)，记者决定趁着夜幕暗访移民村。晚上10点左右，记者通过电话联系到了东联村一户愿意“冒险”接受采访的刘姓村民。

　　“摩的”很快驶出了市区，南方的冬夜透出阵阵寒意，路上人车稀少，偶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摩托车司机说，壳牌项目落到这里，有一批“老外”已经住在了附近的度假村里，可能很快就会下来。一两年后，这里就会繁华起来。不过，以前一些地方官员的腐败也“吓”走了许多“老外”，前不久就有一批腐败分子被抓了“进去”。

　　当我们几经周折找到这位刘姓村民时，已经到了深夜11点。

　　刘家属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广东其他地区迁入的“外插户”。据了解，当时本地许多人口移居外地，导致大量农田弃耕，因而引进了大批劳力。10多年来，生活在此地的“外插户”已达2800多人。

　　刘家12口于2001年底搬进了现在的住宅。刘说，要是“原籍”居民，他们兄弟们就可以分别单独分得100平方米的宅基地和房屋，但他们是“外插户”，即使已经分家，都要“合并”成一户，合住一栋房子。“而且，这房子一下雨就到处漏水，从三楼到一楼，天花板、墙体都有裂缝。”他说，周围新建的商品房比这房子好得多，只卖了300元～400元／平方米，而他这房子是550元／平方米。

　　当晚，记者与刘家作了一个多小时的交谈，并在次日暗访了一些其他村民。在调查过程中，记者发现，这些对待“外插户”的歧视性安排，不但不符合国家的民政政策和法律，严重损害了这些居民的权利，而且存在大量滋生腐败的空间和迹象。尽管有关方面没有公布“4·16案”的详情，但相信这些现象与此案大有瓜葛。

　　东联村“秘密分家”的背后

　　据这些被原籍村民和村干部称为“吊耕仔”的外插村民反映，2001年8月中旬，在村里召开选举大会的前一天，大亚湾开发区霞涌办事处突然公布了《关于同意东联村新溪等小组分组的批复》(惠湾霞［2000］20号)，将该村原新溪、沙背、柏岗、学佬坝等4个自然村的“外插户”从原籍居民中分离出来，重新设立村民小组，新村民不能享有原村小组的集体财产。

　　据村民反映，2001年“9·11”那一天，《南方农村报》以题为《东联村秘密分家外插户权益受损》作了报道，但后来仍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该报道指出，中海壳牌项目落户惠州后，经国务院批准需征用东联村4.27平方公里的土地，总额高达数亿元的征地补偿款顿时成了部分村民争夺的“肥肉”，“分家”事件由此发生。

　　在后来的迁移安置过程中，“外插户”的许多权益被剥夺。首先，按规定每人享有3000元的建房补助费至今没有拿到。原籍村民如无力支付新建房首层的差额部分，政府无偿赠送，而“外插户”则被强行以两年期每人每月200元的生活补助来支付；第二，原籍村民可以按原有耕地面积享有返还8%的工业用地，“外插户”则没有。此外，原籍村民只要是在规定时间以前结婚的，均可以分得100平方米的宅基地和房屋，但“外插户”不但不享有，已经结婚的兄弟还要合并成一户。村民们认为，这些现象看似仅仅是他们受歧视对待的问题，其实背后就是有关人员打尽了主意，大肆贪污腐败。

　　村民向记者提供了一份上访材料，上面印满了手印。材料说，动迁工作一开始，部分官员便垂涎这块肥肉，于是使出“双龙出击”的招数，把手伸向了国家银库。

　　第一条“龙”：村内“关系户”———村小组干部———乡镇干部———相关人员———国土征地办。村里的“关系户”利诱村民挂名、谎报、低价购置物业高价售出，大量占有果园及其他补偿金，达到了“关系户”与部分村民“双赢”的效果，不少人一夜之间成为暴发户。

　　第二条“龙”：村内村外的“关系户”———村小组以上的干部———相关工作人员———动迁办。他们采用挂名、盗名、重复、受贿、要回扣等手段，非法占有安置房和动迁区内的房产及其他产权的补偿金。

　　材料说，由于以上措施得手，用来安置补偿的资金和村民的生活资金大部分流入这些人的腰包，因此安置资金所剩无几，而又要完成动迁任务，只好向动迁村民，特别是“新村民”开刀，这就是使“外插户”受到歧视性安排的症结所在。

　　东联村一村民说，他们的正副组长据说都已经被抓，判刑一年，但还有一些大鱼没有落网。一些村民反映，某刘姓村官在案发后吐出了30万元就免除了一切责任，有群众认为他吐出3000万元都便宜了他。而一个给村官开车的司机，以前没有任何房产，只凭一个空户口就轻易得到了一栋房子。一位村民告诉记者，他本人在处置原房产就曾接到有关“关系户”的“业务意向”，给相关方面1万元，回头就可以得到数万元的“回报”，许多村民都有参与，这在东联村是公开的秘密。

　　这里的群众告诉记者，他们以前曾想方设法去上访，但常常走漏消息，天还没亮就引来了有关方面阻挠和恐吓。一些村民甚至被“抓走”。

　　同步预防的尴尬

　　1月24日，记者拨通了大亚湾检察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人士的电话。他告诉记者，检察机关一直对中海壳牌项目配套工程进行“同步预防”，在第一期的移民工程中他们就参与了，但后来还是发生了“4·16案件”。

　　据介绍，这次“4·16案件”涉及的面相当大，有50多个人牵涉进去，其中有14个进入诉讼程序，需要追究刑事责任，其他人员将受到党纪政纪处理。而据另一官员介绍，共有超过60人被卷入，其中有村委、开发区霞涌办事处、区国土、区动迁办等各级各部门共14人被追究刑事责任。

　　这位人士告诉记者，为了对项目加强把关，院里已经抽调了3个人组成小组，对果树、土地附属物等项目的补偿直接参与把关。这位人士向记者透露了一个值得注意的信息。他说：“前不久，配套工程中又搞了一个招标，听参与同步预防的工作人员说，招标没有通知我们参加，但是在招完标以后给我们作了一个通报，要求下一步协助他们做好这个工作。”

　　“去年的‘4·16案件’以后，现在的同步预防工作还不明朗。”这位人士解释说：“案件发生后，市里打算加强管理，对这个工作统一来操作，但目前还没有实际动作。”

　　据悉，按照广东省检察院对重点项目进行同步预防的文件要求，大亚湾石化项目的配套工程从投标单位的资格审查、招标文件的起草编制直到工程的验收，预防工作对每一个环节，都要参加。

　　前不久，广东省检察院检察长张学军在工作报告中提到，检察机关对重点工程项目进行同步预防的做法，是从工程项目的招、投标到预、决算，从材料采购到质量监理的全过程同步监督，防止“腐败工程”和“豆腐渣工程”。报告中提及了中海壳牌的配套项目。

　　大亚湾有关参与同步预防的官员告诉记者，迁出的移民安排在上杨安置区(东联移民村)和黄鱼涌安置区(岩前移民村)，两个安置区的第一期工程已经基本结束，现在正在筹备第二期的迁入工作。

　　据悉，整个安置工程大约需要花费3亿～4亿元，其中第一期已经用了3亿多元；第二期共有406栋单门独户的住宅和两幢公寓楼，共花费4500多万元。

　　壳牌(中国)不予置评

　　记者日前就有关中海壳牌配套工程的一些问题采访了壳牌(中国)公司，公共事务部宋女士告诉记者，有关配套工程中的安置工作，他们同当地政府有协议，所有工作以及所需费用均由当地政府负责。

　　提及配套工程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宋表示，她个人曾听说，但不知详情，也未从任何官方渠道得知此方面的消息。对于记者问及是否可能对整个项目带来影响，她表示，由于公司和本人均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无法置评。

　　宋告诉记者，他们曾通过独立第三方对被迁移的居民作过调查，当时也没有听到这方面的反映。

　　相关

　　中海壳牌石化项目

　　中海壳牌石化(原南海石化)项目是迄今为止我国投资最大的中外合资项目，也是世界上生产规模最大的石化企业之一。首期总投资40.5亿美元，占地面积4.3平方公里，合资时间暂定50年，首期年产230多万吨化工产品，内外销比例为89：11，预计2005年底在大亚湾经济技术开发区建成投产。该项目不仅要引进世界上先进的工艺技术，建立世界级规模的生产装置，而且还要逐步建立与国际接轨的生产管理模式。

　　合作方一：壳牌南海私有有限公司，占50%。壳牌南海私有有限公司是荷兰皇家／壳牌集团公司的成员之一。荷兰皇家／壳牌集团公司是国际上主要的石油、天然气和石油化工的生产商，也是石油化工、公路运输燃料(约5万个加油站遍布全球)、润滑油、航空燃料及液化石油气的主要销售商。该集团1999年销售总收入达1497亿美元，利润为85.8亿美元。壳牌在中国的经营历史已长达一个多世纪，在中国国内(不包括香港)的实际和协议投

　　资额接近10亿美元。

　　合作方二：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占45%。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经国务院批准于1982年2月15日成立。其主要业务是勘探、开发和利用中国丰富的海上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与外国公司合作或自营勘探、开发石油储量以及加工和销售石油及其产品。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拥有2万多名职工，是一个装备精良、高效率的国家石油公司。十多年来，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已投产了20多个海上油气田，1999年原油产量达到1630万吨，天然气产量约40亿立方米。公司除了中海壳牌石化项目之外，正在海南省独资建设一座大型化肥厂的项目。此外，中海油还计划在广东省建设液化天然气(LNG)接收终端、码头和气体分配设施。

　　合作方三：中国政府，5%。其中广东省占3%；惠州市2%。

　　中海壳牌项目各大配套工程

　　安置工程将中海壳牌项目所在地的东联村、岩前村迁入上杨安置区和黄鱼涌安置区，是所有的配套项目中的“重中之重”，预计总投入3亿～4亿元人民币。

　　惠澳铁路全长52公里，起自京九铁路惠州站，向南途经惠环、三栋、连塘、惠州至中海壳牌项目所在地澳头站。该工程总投资7.68亿元，已于2002年12月26日全线铺通。

　　变电站工程风田220KV变电站工程，由广东省电力集团负责投资建设，主要保证项目的高压工业用电，投资总额不详。

　　引水工程将东江的淡水引入大亚湾，工程投资总额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