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评：让我们一起开创大场面

　　“让我们一起开创大场面！”

　　这是休斯敦火箭队的宣告。NBA有史以来第一位非美国籍状元秀姚明带给了他们一种期盼；而他的故乡，虽然兴奋却略现平静，当年因一场赛事的胜利便高呼“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躁动已经回落。在最微妙最深刻的社会意识层面上，渐进式改革显示了她移转乾坤的功力。狂热消退之后随“摸着石头过河”的步调起来的个体意识，务实而冷感。一个务实社 会终于告别了虚妄的意识而重归平实。

　　这是时代之幸；然而，如果告别旧的意识形态之后，没有新的意识形态产生，而让利益主宰了国家意识，失却了更为长远的政治性追求，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未必是幸事。一个没有理想的国家难以形成社会共识，一个没有理想只求物质的国家很有可能在少数人的攫取中迷失。

　　十六大提出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彰扬公正、自由与富裕，说明务实并不一定意味着对理想的放弃，超越性的务实行动倒可能孵化出务实的理想。现在历史也许正好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是走向普遍的均衡的小康未来，还是走向两极分化的失衡未来？历史并不特别地偏爱某一种可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理想之所以是务实的，是因为国家内部存在实现理想的行动能力。没有这种与未来相沟通的超越性努力，哪能完成“低水平的、不全面的、发展很不平衡的小康”与“全面的”小康社会之间的跨越？哪有“我们的幸福生活和美好未来”？

　　如果说“我们的幸福生活和美好未来”这种“大场面”意味着一个国家的胸怀，那么，国家是否有实现理想的能力与努力，就是其胸怀的量器。理想内在于自省与行动之中。

　　熊彼特有句名言，“一个国家的财政支出就是她的意识形态。”国家的意识形态不是说出来的，要看这个国家财政支出实实在在的流向。“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蓝图，内在地包含了财政均衡支出的愿望。然而现实却不尽如人意。

　　1994年实行分税制以来，财政支出在各省之间的差距不是缩小了，而是扩大了。原因是中央政府还没有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收入转移机制，财政拨款往往不以转移支付而以投资项目的形式发放，而投资项目一般要求地方的配套基金，贫穷地方拿不出钱，发达地区的优势于是越来越明显。财政的高度分权、行政的按兵不动，还造成了地方公共品提供不足，一些贫困地区连政府开支都难维持，教育就更成了大问题，此时财政支出就没有充分体现重视教育的国家意识。

　　给熊彼特的话换一个词，也可以说，“一个国家的法治水平就是她的意识形态。”国家的意识形态也要看国家对公民自由和权利实实在在的保障水平，以及对国家权力本身必要的限制。十六大报告强调，依法治国是党执政的基本方略之一。胡锦涛总书记在纪念1982年宪法施行20周年讲话中指出，宪法是建设小康社会的法律保障，并阐述了落实宪法和改善宪法的诸多要点。

　　在法律界争论多时的民法典草案近日正式提请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31次会议审议，也反映了决策层以加快民法典制定工作为突破点而落实完善社会主义法制体系的用意。民法典草案在物权法一编中对保护私人财产做了多项明确规定，例如“国家保护私人的储蓄；国家保护私人投资以及因投资获得的收益”，等等，在某种程度上落实了十六大报告“完善保护私人财产的法律制度”的要求。

　　这是一个尚存遗憾的进步。从立法技术上看，物权法一编中有关私人财产保护的规定延续了以往的立法语言模式，即以国家为单方面的施动方，言必始称“国家保护……”，而没有给予财产所有者以足够的地位，也未能起到充分保护私人财产的立法目的。更为严格的现代法律表述应该采用以财产所有人为主题的排除式语言，宣告“私人储蓄、私人投资以及因投资获得的收益，非经正当法律程序和理由，不得被剥夺。”作为民事行为主体，国家和政府在其所参与的民事行为中并不必然具有高人一等的地位，而是与公民和法人一样身为平等的民事主体。目前民法典草案物权法编中这种居高临下的“国家保护”式语言，显示出立法理念上的差距。此外，在民法典中规定对私人财产的保护以外，通过修宪在宪法中增加关于保护私有财产的类似规定以形成并列的对称结构，无论从法理还是实践意义上仍然颇有必要。

　　给熊彼特的话换一个词，还可以说，“一个国家对弱势者的保护水平就是她的意识形态。”对全面小康的关注度增一分，对弱势者的关注度就增一分。今年下半年用来给公务员加薪的财政资金，被用来优先扶助中国贫困群众。

　　弱势者最欠缺的，也许倒不是一时一地的救济，而是如何有效而低成本地保护自身的利益。在企业改制过程中，政府责任缺乏硬性约束，下岗职工对“因地制宜”的安排方式缺乏制度化的谈判空间，因此弱势者尚难以对自身利益有稳定的预期和保护。而与民营企业家的实力增大以及有产者利益保护措施的强化相比，企业职工和农民的交涉权以及其他方式的行动权都未见调整，这使双方的谈判能力难以均衡。

　　当然，用理想标示现实的不足易，从不足到达满足的道路难。“全面”的小康社会既然不易企及，就意味着为理想的奋斗还必须保持欲速则不达的从容与睿智。不过这份从容与睿智，不是虚与委蛇，更不是阳奉阴违。理想内在于自省与行动之中。实现国家理想，需要一种在自省不已的基础上自强不息的国家精神；实现国家理想，需要政府在制度建设等方面超越狭窄的利益关系，建构起公众有关公正、自由与秩序的共识；只有以这样的社会共识为优秀导向，才能引导社会个体自愿聚集，向上生长。

　　与加入WTO的中国一起成长的我们，明年将在发展的道路上迈出一大步。我们将善用媒体沟通社会的能力，参与社会共识的建构，“创造我们的幸福生活和美好未来”，和公众一起去开创未来的大场面。从这个意义说，我们的梦想，就是国家的梦想；而国家的精神，正是我们的精神。